每當鮮花開遍田野，我就回去看你
《灕江》，龐均[中國]
安和橋
安和橋北
宋冬野
00:00/04:11
這是夢隨風萬里的第92篇文章
一
奶奶去世時我才幾歲，躺在房頂看星星。
忽然意識到生與死的區別，所謂死亡，是在這人世間，身體與靈魂都已不在了。我又想到爸爸媽媽也有可能離開，再往後我也會，一下子不知所措。第一次理解絕望的含義，就是你知道結局，但卻始終無法改變。
帶我上墳時，爸爸常對著奶奶墳頭說話，他說娘我來看你了，給你帶點東西，在那邊吃好喝好。就像奶奶還活著一樣。
我記得奶奶去世時，爸爸抱著我哭。我知道他很難過，因為他脾氣暴虐，但這次，他的淚水晶瑩。
奶奶和爺爺的墳埋在了一起，上面樹木繁茂。每到夏天晚上，我和小夥伴經常過去捉知了猴。
他們說，太害怕了。我說，沒事，我爺爺奶奶在這裡。
爸爸知道奶奶不在了，但他還是會跟奶奶說話。
或許是因為思念吧。
二
姥姥過66大壽時，說想找人錄像。
她說，你姨姥姥過壽時，也找人錄像了。現在你姨姥姥走了，但是看她的錄像，就像還活著一樣。
姥姥性格善良敦厚，一輩子沒與人起過爭執。
我爸爸性格暴虐，經常打罵媽媽。有一次媽媽渾身是傷的跑到姥姥家，姥姥摸著她的傷口，眼淚不住地流。
她踩著小腳要去教訓我爸爸。她說，你們有媽媽，你們的媽媽也有媽媽。你們受了欺負媽媽會心疼，你們的媽媽受欺負了，我能不心疼？！
姥姥養育過六個子女，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媽媽。
我姥姥去世的時候，媽媽很傷心。看到我來了，她也只是哭：「兒子，我沒有媽媽了……」
姥姥自小過慣了苦日子，對子女孫輩不曾有過要求。只是這一次過壽，她想找人錄像。
沒過多久，姥姥就不在了。看她在錄像里喊我小名，像不曾離去一樣。
或許，姥姥只是想讓我們記住她。
三
在我記憶中的故鄉，生與死並不分離，死亡不是生命的終結，而是延續。
總會遇見村裡人辦紅白喜事。嗩吶一吹，鑼聲響起，就是我們小孩子的天堂。我們會追著新娘子跑好遠好遠，也會看著送葬的隊伍慢慢前行。
出生、結婚、死亡，看起來毫不相干，卻是生命的不同歷程。
而每一個歷程，都值得慶祝。
在農村甚至有很多喜喪，就是老人年齡很大了去世，無論對他還是子孫，都是福報。在葬禮上，大家都需要開開心心的，嗩吶也吹得格外歡快。
不論科學如何昌明，唯物論如何大行其道，似乎都與他們無關，或許是他們都故意不去選擇相信。
他們只願淳樸地相信，有另外一個世界，而在那裡，我們與親人終會相聚。
四
自少時在房頂仰望星空思考關於生死的問題，我對於死亡就一直悲觀，不敢面對。
可後來想的多了，便也覺得沒那麼可怕。
在韋斯安德森的電影《天才一族》中，愛搞怪的爺爺去世，家人送別的方式是兩個孫子拿著氣槍向天空發射，讓悲傷也抹上一抹溫暖與童趣。這是我喜歡的韋斯安德森。
韋斯安德森電影《天才一族》
我想起蔡康永在《奇葩說》里講的故事，他曾為一個舞蹈家舉行追悼會，舞蹈家生前告訴他：「我拜託你們把人生當成一場party，你們要繼續在party裡面玩耍，可是我要先告辭，而我是一個好客人，所以我不希望我告別的時候全場人都因為我而放下酒杯關掉音樂，穿上外套站起來。」
蔡康永哽咽道：「死神可以剝奪你的生命，不能剝奪你的尊嚴和溫暖。」
當然，還有你的幽默感。
TAG:夢隨風萬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