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三結義中你演什麼角色,我演桃花
那些花兒
我心飛翔 電影原聲帶
朴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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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節這天一早李大白就去了西站,起床的時候問他:「你這些同學多少年沒見了?」「一直都有見啊。」他邊穿衣服邊回我,忽然他又說:「還真有三十年沒見的。」我讓他換件衛衣,他不願意,又找出一件兒子穿小的戴帽子的運動開衫,邊穿邊叨叨:「西安比北京熱。」我趕緊又找了短袖,逼他脫掉裡面的長袖t恤。不過想他顯嫩點,不知他get到沒有。下午3點多,我簡訊他:「到哪了?」他立刻回我:「西安北,比西客站人還多。」晚上11點我又簡訊他:「你多少年沒回西安了?」猶豫了一下回還是去。他沒立刻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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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8點多,雲在問我:「寫個文吧,雖然不熟。」喜歡淘寶店無有善見城衣服的女人們最初通過淘寶幫派相識,後來建了qq群,現在是微信,十幾年秀衣服,聊服裝,談婚姻,斷舍離,吐槽,吵架,天天有退群的,也有進群的,或另立新群。雖自稱無粉,也愛菊家、牧衣、解夏和林白。雲在和我就屬於這個圈子。
「寫誰?」我覺得納悶,雲在回道:「寫這麼多年喜歡菊和無有的時光。」心裡被羽毛撩撥了一下的感覺,她又發來一段,璐寫的:「菊家無有家多年的好姐妹李飛飛,因白血病去世。謝謝當時一起幫助過她的朋友們。上個月還讓我幫她選一條紅色的絲巾,我竟然沒有來得及幫她做到,悔恨之極...也希望我們每一個人,在有生之年,自己想做的事,以及被託付做的事,一定要儘早做、及時做.....因為也許我們跟很多人很多事,都會來不及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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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飛飛也是我微信好友,聊天記錄空白。或許以前聊過,換手機後記錄沒了,我沒有清聊天記錄的習慣。正看她的圈兒,雲在又發來一張圖,李飛飛的照片,浮印著輕鬆籌。想起去年什麼時候璐轉發過一條捐款信息,我也捐了,完了就忘了。雲在說:「她一直在璐群里。」我說:「我很早就退了璐的群。」雲在說:「哦。」
璐是菊家和無有的老粉,最早在幫派上發秀的一批資深買家,後來寫了一篇關於衣服如何搭配的文章,因為言辭激烈引發了一場曠日持久的論戰。長相好,身材好,氣質好,口才好,文筆好,觀點犀利,眼裡揉不得沙子,最關鍵,她不但會搭衣服,還特別懂衣服,尤其懂香水,我這個從不用香水的人也在她的推薦下買了一瓶。剛認識她的時候她剛懷孕,她的寶寶幾乎是我們看著出生看著長大的。靜、蜜桃、相儀,還有好幾位,看著她們懷孕,看著她們的寶寶長大。
璐建群之前,一直秀別人的衣服和包包,她一秀,一群人不管適合不適合盲目跟風,賣衣服的最喜歡她這種,超級種草機,一呼百應,不折不扣的帶貨女王。一來二去,她漸漸成了圈子裡的領袖人物。有人愛她,有人恨她。愛她的赤膽忠心,恨她的咬牙切齒,嫉妒的也有。那會兒微商漸盛,三月賣老綉,蜜桃賣蘋果,杜若賣珠子,慧玲賣洗護用品,慧賣衣服,我開始賣醋。剛生完寶寶的璐閑來無事,忽然也開始賣衣服和包包,偶爾也有鞋子和絲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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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飛飛找她要絲巾的時候,她大概當時沒貨。買不到什麼,比賣不出什麼還心痛。我們這群人就這樣,買二手無有、例外、菊、壹舊的不知道有多少。厲害的無粉是真厲害,經常穿一件,存一件,稱之為雙胞。有的女人相當恐怖,無有家不能上新,一上新她們就什麼都不做了,一心一意坐在電腦前等著搶,有app後抱著手機搶。老菊粉說以前上新沒有固定時候,半夜起來搶衣服不是什麼新鮮事兒。搶不到現貨就等預售,預售期長的要命,春節都過完了,冬款還沒發貨。但她們有耐心,收貨後的好評里充斥著這樣的句子:「還好沒有錯過。」
哪件新款一有人秀,一群人立刻圍觀,碼數面料一通熱論,完了去買,已經下架了。搶到的滿心歡喜等著收快遞,搶不到的也也會開心:「省錢啦!」買了秀,秀了買,上新了,下架了,春夏秋冬跟著面料和款式的變幻砥礪前行,一年一年歲月輪迴,女人們結下了梁子,熟悉彼此的三圍,了解彼此的心性,無話不談,健康養生、婚姻家庭、教育之道甚至音樂愛好、職業,住在什麼城市,孩子多大,老公帥不帥,養了什麼花,種了什麼肉,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統統公開透明,比現實生活中的閨密還閨密。我和璐,璐和飛飛,我們的友情大致如此。
但李飛飛錯過了那條紅絲巾。璐寫的那條朋友圈,很多無粉留言敬哀,很多人知道小紅和她生病的事情。只有若輕說:「為啥不給她選?」璐沒有回復,倆小時後,蘭朵朵說:「忙碌著。」晚上10點多,璐發來三張圖,飛飛去世後她的主治大夫寫的長文。她哭了一場:「人生短暫。。。今後會珍惜每一段緣份。」這種句子很常看見,後悔的時候才說的話。若輕問的不只是璐,還有她自己,以及我們和你。我們錯過了多少東西?雖然都知道擁有也就是那麼回事,清理衣櫃的時候經常發現全新的帶著吊牌的當初。衣服是一種態度,裡面有我們的人生,和我們的感情。
晚上11點多,璐說,「想給飛飛寫點什麼。第一次覺得筆拙,我可以妄談一下人生,卻沒有資格談論生死。我想,現在資格教我的人,是飛飛。我還欠著飛飛一條艷麗的紅絲巾,現在想想,飛飛對自己人生的總結一定會有些許遺憾,也許她覺得這一生她該活得更加熱烈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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璐說,飛飛生病後沒多久做了第一次化療。但他熬過來了,很快說要來上海看她。說已經好了,一定要見面,有些迫切。高鐵很快,說來就來,還戴著帽子,穿著素衣棉褲,身上是幽幽的檀香。。。飛飛那麼迫切的要見面。。一定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那天以後,她還去了雲南見另一個朋友,冬天一個人去南京看雪,陪孩子夏令營。。。她做了很多事。年前,最好的朋友因為車禍不久於人世,飛飛坐了十幾個小時的車去看她,她不想放棄最後一面,到家就開始重感冒。
2018年3月7日,她的朋友圈說:「書法課要告一段落了,每周一會都要被朱老師半開玩笑的指摘"你拿筆姿勢像極拿掃帚的""你是我教過年紀最大的弟子"、"寫字要專心,你雞不雞道呀"……書法是一筆一筆的救出自己。我知道的啊。我就是這麼笨拙啊。」她還學針灸,學捻針,一小時不到折彎好幾根,象她學書法的心情,「不滿意重寫再重寫,有時真的很想掀翻桌子,摔筆。在不能妥協的生活前,我情願固執,活的象排細格子。」
她的確太固執了。生病後她開始茹素,即使化療後嚴重貧血。她的醫生說可以少量吃肉,她始終拒絕,不願意傷害其他生命。說不吃就不吃。她說:「願你執拗如少年。願你不設限。你起碼做你自己就好。」經歷過化療的痛苦,她不願意重蹈西醫,甚至拒絕移植。她妹妹配型成功後,家人準備賣房子,但她不願意,她覺得移植未必救得了命,更不願意親人為她損害健康傾家蕩產。每次去看她的中醫大夫,她總告訴人家比上次好多了。笨拙,絕決,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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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我不停地翻看她的圈。無意中發現她有微信公眾號,叫」遙遠的事」,一共發了三篇文章。第一篇叫《行針》,寫於2017年12月31日。文章開頭是朴樹的《好好地》。轉發自己的文章後,她加了一句:「生病讓我們從編織的夢裡醒來,因為我們不願意醒來,便只能以這種不愉快的方式被喚醒。」
「地球轉動的速度的速度仍是一樣,我們的生活節奏為什麼要加快呢?這是不是暗示著回歸自然才是我們生活在這個忙亂社會的唯一解藥?」她的方式是改變心境,享受生活,因為她覺得「試圖恢復生病前的狀態是既天真又無知的,疾病的目的是引導我們走向全新,」她覺得只有自覺自愿追隨這種召喚,才能從危機中得到真正的意義。
這篇文章從前天一直寫到今天,中間斷斷續續處理了一些事情。另一方面,不知道該怎麼寫,也不知道該不該不寫,怕很多事情。晚上做最後修改時,眼睛忽然花的厲害,眼前一直飄著毛毛的小白球。忽然想到今天是她的頭七。我問老李:「你多久沒回西安了?」老李說:「100周年的時候回去過一次。」「今年122周年,那就是22年沒回去了。」我忽然問他:「你說這姑娘的事要不要寫。」他說:「寫吧。」
我知道他怎麼想的。因為我們說過類似的話,如果我們也有這麼一天,我們可能和飛飛一樣。只是不知道臨到那會兒,自己有沒有她那麼堅忍,平和,勇敢和美麗。想起眾多的菊家無有姐妹,優秀知性的絕大多數,謀生活的也好,享人生也罷,那麼熱烈的愛著衣服和生活的一群奇女子。我想做點什麼,雖然做的不好。
2018年1月28日,她發了一條圈兒:「在桃園三結義中你演什麼角色,我演桃花。」2018年4月1日,她走了。桃花正飛,艷若永遠。
女人如花花似夢。
女人花
情牽女人心
梅艷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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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走在我後面,因為我可能不會引路;
不要走在我前面,因為我可能不會跟隨;
請走在我的身邊,做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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