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定河的脾氣

無定河發源於陝西省北部靖邊、定邊、吳旗三縣交界處的白于山長蟲梁東麓。無定河流域的地形複雜，氣候變化多端。「無定」二字，很容易使人聯想到「沒性格、沒個性」這樣含有貶義的詞義，事實告訴我們：無定河是「有定」的，你呵護他，他就滋潤你；你破壞他，他就報復你。這就是無定河的脾氣，如同陝北漢子，恩必報，仇必復，敢做敢當。

無定河水系示意圖

無定河考察歸來，一條充滿活力的大鯢始終在我的腦海遨遊。它橫卧在黃土高原，與這片神奇的土地共榮辱。

俯視蜿蜒的無定河，這條逶迤在黃土高原北部的大河，從陝北西北部的白于山區蹣跚走來，一個經絡分明的網狀水系，構架了一片扇面狀神奇的土地，形似一片桑葉。如果把它的集水面積用一條線連通，其形狀就是一條充滿活力、受到人類青睞的大鯢。

航拍無定河

河網形狀：神似靜卧的大鯢

無定河幹流就像大鯢（俗稱娃娃魚）的脊部，南北主要支流就是它的四肢，流域內鬱鬱蔥蔥的山川梁峁、歷史遺迹、村鎮街舍就是它的斑紋，河口的「魚兒峁」則是這條大鯢的頭臉，真乃惟妙惟肖、活靈活現、天造地設一般！瞧啊！這天賜大鯢尾掃白于山，嘴親大黃河！事實上，它就是一條河、一條黃河的一級支流，每年有10多億立方米的水資源豐富著黃河、貢獻著黃河，同時還有大量的泥沙填充著黃河、塑造著黃河，無疑是黃河的一條重要支流。

無定河發源於陝西省北部靖邊、定邊、吳旗三縣交界處的白于山長蟲梁東麓，幹流上游段又稱紅柳河，沿途接收那仁郭勒河、海流兔河、蘆河、榆溪河、大理河、淮寧河等眾多支流，最後投入黃河的懷抱，全長491公里，流域面積30261平方公里。

源頭長蟲梁最高點海拔173 0 米，河卻出自「山底哈」（方言，山下）。在黃土覆蓋極厚的長蟲梁，沒有「山有多高，水有多高」的景象，水都隱於被風雨歲月侵蝕、深切的溝底。

人們都知道，黃河是「漸長」的河流，是因為泥沙造河，不斷往海里延伸，導致黃河不斷延長。而無定河「漸長」則表現在河源。上有雨水沖刷，下有地下泉水侵蝕，不斷坍塌，使無定河不斷延長。無定河源區小河小溝發育，季節性溝岔眾多，綿延匯流成河，孕育了定邊、安邊、靖邊這「三邊」以及流域內甚至陝北的主流歷史、民情風俗、地域文化。

河源探索：長蟲梁遙望變化大

無定河流域地處毛烏素沙漠南緣和黃土高原過渡地帶。以古長城遺迹為界，北部主要是風沙草灘區，這一帶海子（湖泊）星羅棋布；南部主要是黃土丘陵溝壑區和梁狀低山丘陵區，這一帶山峁蜿蜒，溝壑縱橫，塬、丘、峁、梁、澗交錯，地貌變化五彩繽紛，往往使初入此地的探險者、考察者驚詫不已。

就無定河的地貌，我請教了多年研究無定河水文情勢的黃委中游水文局總工陳鴻先生，他概括說：無定河流域地貌總體講，黃土區域約佔流域總面積的六成，風沙區域約佔三成，基岩區域約佔一成。地貌分為風沙草灘區、黃土丘陵溝壑區、梁狀低山丘陵區三大類。

從行政角度看，這條河主要流經陝西省定邊縣、吳旗縣、靖邊縣，內蒙古自治區鄂托克旗、烏審旗，陝西省橫山縣、榆陽區、佳縣、米脂縣、子長縣、子洲縣、綏德縣、清澗縣等13個縣（區、旗），於清澗縣河口村注入黃河。

關於無定河流域氣候特點，陳鴻總工這樣概括：無定河流域屬溫帶大陸性季風氣候，夏季多雨，冬季乾冷。年均降水量350毫米，年均蒸發量1100毫米。降水主要集中在夏季，且分布不均，特點是多暴雨、多乾旱，極易形成洪災或旱災。

據水文觀測資料顯示，無定河年均徑流量在12億立方米左右，年均輸沙量1. 2億噸左右，是一條多沙河流。洪災、旱災和水土流失是這一區域主要的自然災害。

有人說白于山就是因為不長草，才被稱為白于山，也有人說白於就是白魚的誤傳。很早以前，那裡水草豐茂，因山下河道里產一種白顏色的魚而得山名。這種傳說沒有根據，但我更願意相信。

我站在長蟲梁山坡舉目望去，一片豐收景象，剛剛收割的蕎麥整齊列隊，等待農人運回脫粒，山樑溝峁披著綠中泛黃的秋景，沒有風沙，沒有荒涼之感，還有點令人詩興萌動。

沿河工程：山川上打造的藝術

走出河源，我們首先探訪了楊伏井水庫和新橋水庫。之後考察了龍眼水庫、王圪堵水庫和紅石峽水庫。我們還考察了淤地壩工程，欣賞了遍布山野的「魚鱗坑」、灌溉渠道。

「魚鱗坑」聽起來神秘，怎麼就稱作「魚鱗坑」了呢？原來這是當地群眾面對大自然發明的一種植樹造林的方式。在山坡上挖出一米見方的扇面狀土坑，把樹苗植入其中，排列有序，遠觀如同山坡披上了「魚鱗片」，鱗次櫛比，甚是好看，被當地人形象地稱為「魚鱗坑」。在缺水的地方，這種植樹方法可以充分集水，小小魚鱗坑，閃爍著勞動人民節水的智慧。

無定河流域的勞動人民用這樣的智慧造出的秀美山川，使我突然意識到，水庫、淤地壩、「魚鱗坑」、渠道等工程，就是陝北人在無定河流域山川上創造的藝術，特別是在無定河流域這樣的地貌下修工程，就如同在大地上作畫。水庫攜手灌區就像「潑墨著色」，一座水庫就是一片綠洲，配上山坡上「魚鱗坑」人造新樹林，加上山澗「小平原」上豐收在望的莊稼，繪就了一幅迷人的寫意中國畫。

我們了解到，僅靖邊一縣境內就有小水庫32座、淤地壩500多座，每一座淤地壩圍出的面積最少也有上百畝。

在陝北這片神秘的土地上，還有一條古老的灌渠，叫織女渠，於1938年修建，從鎮川堡對岸引無定河水到米脂縣竇家圪，渠長18.5公里，灌溉近萬畝，後被山洪沖毀。經1949年修復，老灌區煥發了青春。之後，無定河流域先後又修建了定惠渠、第二定惠渠、綏惠渠等灌溉工程。

王圪堵水庫，在無定河流域那可是庫中老大，但卻是無定河流域最年輕的水庫。水庫於2008年開始興建，樞紐工程位於無定河幹流上游，因地名王圪堵而得名。大壩距橫山縣城12公里，距榆林市區60公里，控制流域面積1.075萬平方公里，總庫容3.89億立方米。令人最感興趣的是，這座水庫可灌溉14.6萬畝農田，每年還有1.2億立方米的河道生態補水，可有效改善無定河兩岸的生態環境。形成的2.5萬多畝水域，改善了小氣候，增加了濕地面積，為白天鵝等鳥類提供了更為廣闊的棲息場所。這聽起來就有了美感。

河流的脾氣：說「無定」也「有定」

考察期間，「濕地」二字頻頻出現在被採訪者口中。誰能想到，在無定河流域還有濕地存在。我們站在波羅古城的城牆上，眺望無定河兩岸，無邊的水稻泛著金波。橫山縣水務局的朋友告訴我們，無定河濕地保護區面積約11480公頃，濕地產的大米比銀川大米還好吃。這裡還有稻田蟹，個大肉肥，可與陽澄湖大閘蟹相媲美，還銷售到了省城西安，供不應求，十分搶手。

在紅石峽水庫考察時，我登上了峽口一側古堡鎮北台，在我的印象中，這裡應該是瞭望沙漠的好去處。然而，映入眼帘的榆林城郊的情景，使我情不自禁喊出：「都道黃沙圍榆林，卻見蒼翠似江南。」

關於無定河水沙關係變化，陳鴻總工有這樣的分析：近十多年，無定河入黃年總水量持續走低略偏枯，但流域年降水量持續在均線上。這種現象可以宏觀說明兩個問題：一是流域社會經濟發展，用水量增加；二是流域治理初見成效，植被恢復，水分涵養能力增強。這在全國農業生態示範點米脂縣高西溝的考察中得到印證。高西溝村書記姜良彪說：「我們做到了『水不下山，泥不出溝』。」

然而，人們不會忘記，2 017年7月2 6日發生在無定河流域的局地暴雨洪災的教訓。歷史還告訴我們：1966年，無定河下游曾出現4980立方米每秒的洪峰流量；1919年，綏德縣白家礆河段曾發生1150 0立方米每秒的最大洪峰流量。我再次想到了這條河的名字——無定河。「無定」很容易使人聯想到「沒性格、沒個性」這樣含有貶義的詞義。事實告訴我們：無定河是「有定」的，你呵護他，他就滋潤你；你破壞他，他就報復你！這就是無定河的脾氣，明明白白，如同陝北漢子，恩必報，仇必復，敢做敢當！

江河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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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江河》雜誌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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