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一物記——周·竹
竹子可以說是周朝最重要的植物,由竹子做成的竹簡是周朝的靈魂。
將竹片削成長條,然後用線連接編織成冊,這就成了最早的人工「紙張」。事實上「冊」字的本義就是指的竹簡。竹簡的出現,大大方便了普通民眾進行書寫和閱讀,也讓歷史更多的細節可以保存下來,我們才得窺歷史的本來面貌。孔子能讀到《詩經》要感謝竹簡,我們到今天還能重溫孔子對弟子教導的話語,也要感謝竹子。
用竹簡來記載典籍,並不是周人的首創,從商人的鼎文和周人的記載中,都能發現商人在用竹簡的證據。可惜的是,竹簡不像甲骨或者青銅鼎能保存那麼久遠,至今沒有發現商朝的竹簡,事實上連西周乃至春秋時期的竹簡也沒發現過,最古老的的竹簡只能追溯到戰國時期。
竹簡在保存的時效上確實比不上鈣質骨頭和金屬銘鼎,但在製作和使用上要靈活方便的多。在造紙術被發明出來之前,竹子都是最合適的書寫材料。竹簡更確切的名字是簡牘,它的製作材料不限於竹子,有時候人們也會用木片來做。但竹子相對木頭有著許多先天優勢。與許多人印象中的不同,竹子是草本植物,並不算樹。它的纖維在透氣性、耐磨性和染色性等方面都優於木質纖維。在鐵質工具應用之前,竹子比木片要容易加工的多,堅韌度上也要高出很多。所以竹子成為簡牘最主要的材料。
我們現在研究先秦史,最重要的文字資料是《尚書》《國語》《左傳》《史記》等書,但他們都流傳了兩千多年,中間有過多少次刪改根本無法搞清。但凡遇到各部典籍矛盾衝突之處,人們往往喜歡推出《竹書記年》來做甄別。《竹書記年》是戰國時期魏國的史書,相傳西晉時從古墓中挖出,原稿後來散佚,只有文字保留了下來。但它自出土也有一千多年,可靠性也要打個折扣。相對而言,人們現今更信賴的文獻是清華簡,清華簡在2008年出世,被認定為公元前305年左右的楚國史書。這部竹簡中間未經任何人篡改,可信度極高,幫助我們對原來的信史做了很多修訂。我們至今都在迫切希望挖到時代更久遠的竹簡。
竹簡可遇而不可求,竹子似乎隨處可見。尤其是在南方,經常能見到成片的竹林。竹子雖然常見但是在它身上仍然有很多神秘不解之處,比如那一眼望不見頭的竹林很可能只是一棵竹而已。
竹林的地下是由初代竹伸出的綿延不盡的竹鞭,在它的每個結節會出芽長出一根新的竹子。竹子們在地上儘力搶佔陽光,在地下繼續往前延伸,終佔領整片山頭。這些竹子出生的時間不一樣,但他們基因遺傳信息完全一致,都是初代竹無性繁殖出的克隆體。周人推翻了商人的統治後,大行分封制,在商人的舊版圖內封了數百個諸侯。這些諸侯在各地複製建立了一個個小周國,然後繼續開疆拓土。終致將他們的勢力拓展到所知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
竹子當然不會只靠無性繁殖進行繁衍,它也會開花結籽。只是相當多種類的竹子開完花也就會死去,更詭異的是只要是由同一根竹子無性繁殖出的後代,不管他們間隔多遠,哪怕被人帶到另一個大陸。也會遵從那個神秘的生物鐘,在同一年中同一時刻開花,然後一同死去,極盡生命最後的璀璨。周朝在中國歷史上最重要的貢獻是為中國,為華夏文化圈貢獻了數位思想巨擘,奠定了我們所有華夏人的思想基礎。這些先人思想的大爆發,讓更多的力量覺醒,周人的盛況也一去不復返。很有趣的是,老子、孔子和柏拉圖、釋迦牟尼幾乎同時誕生於公元前5-4世紀,他們的學說是當今所有主流思想和觀念的源頭。世界各主要文明不由自主走進人類思想最燦爛、最多彩的年代。
竹子結籽時,有些竹林的地面會覆蓋厚厚的一層竹籽,以致於素來數量稀少的的竹鼠泛濫。在這一點上周朝和竹子也很像,她不僅靠無性繁殖培育出數不清的諸侯,還結籽繁衍出了許多周國。周人創建的體制文化和王政理念影響了一代代人,東周滅國後二百多年,取代西漢的王莽還在意圖全面恢復周制。滅國八百年後,鮮卑宇文氏的北周立國。一千年後,武則天建武周。一千二百年,郭威立後周。甚至在元朝末年和清朝初年,還有張士誠和吳三桂以周立國。這些周國的國君和周室並無血緣關係,也說不上他們對周朝有多少理解和嚮往,但他們無疑都把周當做正統。
商文化輻射圈
周的正統地位不止來自於自身的偉大,還有對前文明的覆蓋。商人的文化影響力比許多人想像的要大要遠。在現今河北的東北部,在商朝至春秋,存在一個名叫孤竹的古國。孤通觚,是一種青銅器,竹指竹簡。觚竹,無疑是個文化氣息很濃的名字,其文明應該不會多落後。奇怪的是,孤竹國的地盤相較南方寒冷乾燥,並不適合竹子生長,現今的北方極少見野生的竹林。孤竹國的存在佐證了在商周時期,華北北部一帶氣候肯定遠比現在濕潤溫暖,當時甚至比日後的中原適合人類的居住。事實上,炎黃傳說的發生地就在河北,那時的河南甚至還居住著大象和犀牛,一副茂密熱帶叢林的模樣。再以後,氣候轉冷,華北一帶隨之沒落,孤竹國淪為山戎之流。
隨著氣候轉冷,竹子的分布區也南移。事實上,現在發現的大多數竹簡就是在楚國舊地發現的。這估計是一直鄙夷楚人的周人所不會想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