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環宇的食堂
永隔一江水
許巍;朴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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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沒有人跟我一樣，特別喜歡 九州環宇 這棟樓，這些年，這座城市裡各個區域中心，商業中心的高樓不斷崛起，大都很有現代感，甚至像高迪的米拉之家那樣，擁有創意無限、波瀾起伏的外牆，可我始終覺得這棟樓特別有氣質，通體藍色玻璃幕牆，線條簡潔流暢，像極了玉樹臨風的謙謙君子。而且如我所願，06年時，我當時新在的一家籌建中的保險公司最先入駐了這裡，雖然一年後我就離開了，但是09年，我回這個街區上班的時候，剛剛好，在即將撤走的保險公司的同事手裡要到了一張樓里食堂的飯卡，吃飯——是件頭等大事，為此，我一直在心裡默默感激這位好哥們。
從小吃到大的食堂，留給了我很多記憶，卻很少關於味蕾，大概因為食堂的菜式都太過尋常，最多不過可口，但想來我們每次走去食堂的腳步必定都是最輕快的吧，飢腸轆轆的時候更像是一種投奔。
小學時候，食堂於我，還是個有點神神秘秘的地方，偶爾去放飯盒的時候沒人，才敢探秘似的瞄一眼黑漆漆的下沉式灶間，堆著煤、潮濕陰暗，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各種鬼趕緊跑了。中學了，最開心的莫過於哪天上午的最後一堂是體育課，候著食堂的師傅們把木頭蒸格都一個個架出來了，沒花什麼功夫就輕易找著自己的飯盒，而且要是那天自己一路拎著去的在家裡沖好了溫水的燉雞蛋一點都沒有撒到飯里的話，那這頓飯，真是太完美了。
後來工作了，食堂有兩個阿姨掌管，也是木蒸格蒸飯，通常只供應一個蔬菜，依稀記得最早只要五分錢一份，倒是冬天她們會在灶膛煨了山芋給我解饞一直都沒有忘。七八年以後，進了保險公司，食堂很小也很溫暖，每人發兩個搪瓷盤子，一個盛飯一個盛菜，一葷一素，兩塊錢。作為外勤，某些時候難免自覺孤單飄零，倒是食堂的阿姨看到你偶爾露面會格外熱情。
06年，最開始我們享用九州環宇的大食堂，每份蔬菜五毛，葷菜最多兩塊錢，一頓飯五塊錢搞定，女孩子兩三塊錢都足夠。等我09年回去，天寧區政府臨時辦公入駐，大食堂就被強佔了，只最早入駐的租戶可憑健康證辦飯卡，改去大樓的員工食堂就餐。
員工食堂的前生是九州環宇大酒店的自助餐廳，便殘留著點酒店的時尚氛圍，玻璃窗外還不時有火車來來往往，就更得我歡心了。最開始的幾年，套餐八塊錢一份：兩葷兩素加水果，還有例湯跟點心，點心也很多花樣，紅棗蓮心白木耳、香血糯花生米粥、酒釀元宵、皮蛋瘦肉粥……這樣的午餐才是對肉身最起碼的尊重嘛，而且那會食堂管刷卡的大媽和我一個好姐妹相識，有時候我們就約在此間碰頭，兩個人排隊經過打卡處，她偷偷給扣一份錢，雖只偶爾為之，但這種心照不宣的小秘密藏在濟濟的人頭間，可不只是省了幾個錢的愉悅。
此前的很多年，午餐通常是東一槍西一槍的到處混，現在終於安定下來，雖然每天只有兩個葷菜可以選，但是葷素搭配，水果點心的都給你備好，從小到大，我可還沒有享受過這樣的禮遇，兩年後漲價到十塊錢一份，還是覺得太值了，而且他們經營得也很用心，有回年末還發調查表，徵求意見，我趕緊寫上：希望守住地方傳統菜式。因為我實在受不了炒個蔬菜也要放蒜泥。小小的一個蒸魚頭，上面一堆紅椒蒜泥，對很多人來說也許胃口大開，對我則簡直是噩夢。吃不了辣，韭菜、大蒜、蔥花都不碰，一開始遇上，我要求打菜的師傅給我換個別的，還不給換。但時間一長，混得臉熟了，師傅們有時還會主動問，這個你不吃，換哪個？有個帥哥特逗，有次我看盤裡的水果有處摔爛了，便轉身讓他換了一個，結果身邊的一個小女生看到，也拿著自己的去換被拒，帥哥回答她：你這個就是丑了點又沒壞，不能換。見女孩子尷尬，又加了一句，我還嫌家裡老婆丑，沒你漂亮，也不能換吧。
如果一定要說一說食堂的菜，我覺得唯有酸辣湯令我懷念，作為免費的例湯，想從大口徑的不鏽鋼桶里撈到點什麼，那也得算個技術活，好在碰上酸辣湯，就不用怕技不如人了，酸辣湯，神韻全在湯。打好飯菜，坐定，先喝上一口，酸中帶一點點胡椒的辣，正好是我尚能接受的辣度，立刻覺得胃口大開，飯吃得差不多了，再來兩口，又特別清爽解膩，冬天喝得人熱騰騰的，真是妥帖，這樣過了幾年，有次的味道全然變了，我知道必定是那個妙手的廚子離開了，再後來，忽一日，幾乎每塊玻璃隔斷上都貼了張粉色的A4紙：光碟行動 從我做起 。怎麼看怎麼彆扭，讓我想起那年春晚電視觀眾席上的綠水仙，明顯不合時宜。他們政府的大食堂是憑票領飯，經常見一個人拎著一袋子套餐配的水果出來，這裡的菜量吃不了倒掉也是有的，可畢竟這裡都是自掏腰包的上班族啊。眼看著打菜師傅的勺子分明吝嗇起來，就那麼一小撮，擺在男生面前都覺得太娘！總覺得這光碟行動被食堂承包人利用了，再兩年過去，漲到13塊錢一份，而且水果越來越小，點心越來越簡單，最後變成一桶白粥，還是手慢無。倒是開發了蓋澆飯、紅白湯麵，看起來滿足了人們群眾不斷增長的口味需求，其實還沒有快餐實在，我念想中的食堂的黃金時代就這麼過去了，倒是一起吃飯的陌生人，因為同桌而食的次數多了熟悉起來，排隊的時候會閑聊幾句，電梯里碰到也會微笑示意。
在我朋友圈的朋友可能看到過之前我說過的一個蘋果的故事，很歡樂，我貼來
這之前，我並沒有注意到過這個人，很奇怪，這之後就能從人群里發現他了，個子不高，四方臉，很平常一人，有回碰巧他對面空著，我就坐下了，他說，我看到你總是一個人。我說：哦，是嗎? 因為我並不在這個樓里上班。後來發現原來他跟兩個女同事一起，也是在隔壁樓里上班，過來這裡吃飯的。這樣我就明白了，那天可能是那兩個女同事吃完飯要出去逛街，蘋果就留給他了，然後他一個人拿三個蘋果，顯然有點不方便，於是順給了我。不過在我來說，自己的一閃念竟像能被一個陌生人讀到，還是很神奇的。自此以後，我跟他們三個經常碰上了就坐一起吃飯，從他女同事的口裡知道他叫：小明 ，到現在為止，也僅此而已。
公司剛搬了新地兒，雖只是短暫過渡，但走路只需十分鐘，這幾日，我都是快要九點了才出門，中午回來，隨手做個一菜一湯，午睡起來，再流連著一路的春花而去，春序正半，百花爭望。這種日子真心是美！
一開始，因為搬遷，總覺得不再有食堂可以解決我的午飯，有點糟心，雖然可以自己想吃什麼就做什麼，可是不想做的時候，再也沒有食堂這種可以依賴的朋友了，而且，我打心眼裡討厭晚飯就就著中午剩下的湊合算數，可是不想湊合，那就又費時費力，一個人又顯得有點窮講究，最後我的方案是：中午像樣弄頓吃的，晚飯我就每日燉點 紅豆薏仁，綠豆百合，木耳蓮心來吃，早上，烤兩麵包片、咖啡牛奶、雞蛋水果，找著這樣三頓不重樣的日常套路，才安下心來。
中午一個人吃著飯的時候還是會想起吃食堂的這些年，這些事，這些人，有的甚至只能說是陌生人，但依賴這些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的暖意，體悟生活的美好，不也是一樁賞心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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