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泉 好人難尋
李海泉丨詩人，專欄簽約作家。生於1991年，畢業於西安外國語大學。詩集有《放蕩的天才》《讓人民幸福》《去教堂的路上》。散文集《神聖色情》。小說集《剩餘的聖經》（自印）。評論集《你的乳房》《我們的婦女問題》。主編《中國90後先鋒詩選》。
Remembrance
Blue Waters
Ernesto Cortaz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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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硯：
冰箱里你做的東西吃完了。你什麼時候來？我意識到我們已經兩天沒見面了。
在空蕩蕩的房間我寫下這些字的時候感到窒息。雖然溫暖的春天早已到來，窗戶開得很大，每間房都通風，裡面瀰漫著好幾種鮮花的清香。那是前幾日深夜，我們一起驅車造訪終南山腳下路邊的樹林偷摘而來的，它們的花期很長。但我感到內心一切不是很平靜，細雨過後初升的太陽是冰冷的。
你不在的這幾天，我回想我們前幾日的旅行，那一次記憶歷久彌新，我第一次親身體會到旅行是屬於我們的。印象中八點多你已洗澡，化好妝，給依然在夢中的我熱了兩次牛奶。但並沒有催促我，清明節放假頭一天，我起的並不早……醒來已是中午，你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給我煮了一碗雞湯麵，在樓下備好了汽車——一輛新款的雷克薩斯，配著鍍鉻的翼子板和寬闊的天窗。車子一路駛向正北方，穿過終南山腳下一片罕見的森林。從周至到馬嵬驛，再從馬嵬驛又驅車兩小時到岐山，那是我好友詩人畫家無用大哥的城市。
一到此地細雨如霏，真是一個讓人流淚的小城。第二天我們並沒有很快回家，而是直奔到兩千米高的山區，上面野花盛開。我們對連綿起伏的山巒、散落其間的古村人家表現出恰當的謙遜。我的幾個詩人朋友和我們寄宿一位淳樸人家，喝酒交談直到深夜，期間有一場並不愉快的矛盾。那時起，每當我想起你和那被人們拋棄的古山村，總是有股深深的愛恨交纏在一起的感覺，並無休無止。
這無休無止中充滿混沌和激情過後的不舍。我們交往的時間並不長，你是個謹慎的不能再謹慎的人，用你的話說「怕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但親愛的硯！相處以來你是唯一一個不用我說話就能理解我的人，更確切地說，你懂我。我的感受，我的憂慮，我的願望，我的需要，你都能猜到。你一會兒母性十足，一會兒又放佛小姑娘，周身蕩漾著一股淡淡的類似我青海老家金銀灘上格桑花的香氣。你的出現讓我產生了一股孩子般的激動，就像一個小動物被帶進屋裡，從此會受到很好的照顧。
正因如此我也下決心和你在一起，你的加入使我的日常生活和寫作順利了許多。時間越來越快，我們一起吃簡單的飯，也靜心寧神地做一些拖到現在的家務。說真的！這幾天的生活真是溫暖而平靜，我們激發彼此最好的品質和最大化的真誠。而你不在的日子我覺得那些所得的幸福被摔的粉碎。
你在工作上是一個非常出色的人。為了我你常常擠出工作時間，置身於為我做飯陪伴的氣氛中。我認為你做的臊子面非常好吃，從那天我去學校上課，已經預感到回家後你會為我做好了飯，那是我第一次從心底里開始接受你。接下來的日子你每次來我這兒，總會帶很多生活用品，給人的感覺你在搬家，放佛你的心已塵埃落定。昨晚一晚上趕稿子，睡得很晚，今天起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在房子里翻看你留下的東西。幸好有一件蕾絲白睡衣、安全褲、洗面奶、部分不知名字的化妝品、肉末粉碎器……冰箱里還有一些食用材料，你說你會給我做肉醬，這樣就可以在你不在的時候，我能很快搞定一碗面。親愛的硯！掰指頭算算你承諾過我的事情還有很多。
你知道這個清明節過得不太好！因為我喝了太多的酒，身體出現了很多毛病，也可能是因為我心情吧！我希望你能原諒！畢竟接受一個人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我們經歷的每一件事情無不在考驗著我們的人性，其中有很多地方都是不同的。正因為不同我才接受了你，我是那種具有強烈好奇心的人，如果這算做是一種好品質的話，那我想你也能理解我的初衷：我並不相信這個世界有永恆的愛情。我只在乎那個和我在一起的人真實的感受，在此期間我覺得我們都應該專一負責，最重要的還是幸福。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真誠善良的城堡之上，能在最大程度接觸我們生而為人的愛，是我一直迷戀和追求的東西。
這個世界那有什麼一塵不變的情感，我們都是變化的產物。今天的我們是昨天的回憶，有些合適的人曾在我們的生活中無數次出現，而我們甚至並未察覺到。我想這會令你難過，也許你會接受。但我還是固執地認為所謂愛情就是愛你所愛的，接受你所需要的。換句話說，我們可以愛很多人，只因條件限制無法遇到世界上更多和你心靈吻合的人。你喜歡的我，也只不過是你提前在腦海中的預設。親愛的硯！難道不是嗎？在你幻覺的標準里「我」的程度各不相同，你感受的快樂和幸福也不同。
這無愛的人類中我們才剛剛開始，大部分人都太無聊。我想念你，親愛的硯！但我知道你有開不完的會。油條的貓糧已經吃完了，冰箱里沒有我想吃的了，我寫作的筆記本手稿都在你那裡。還有我們這次去岐山，古山村裡帶的土雞蛋，以及無用大哥給我們兩個帶的擀麵皮，不知道你處置好了沒有？哦！還有那塊大石頭還在車的後備箱嗎？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我無法親眼看到你的胸悶的不適恢復的怎麼樣？
我覺得這個時候我不該冷漠下去，而是厚著臉皮該給你說點什麼？我一向固執不善言辭，這你也是知道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你發消息說來我家之前，給你去買燉雞的材料，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拿手雞湯。你一直說你特別喜歡我做的雞湯，我感覺出來這比你說喜歡我的詩更家常實在，也可能你喜歡我就是喜歡我做的雞湯吧！跟我是一個詩人毫無關係，跟我這人也毫無關係。
親愛的硯！下午要給學生上課。希望你早點回家，沒有你我感覺在混日子。你為我在心靈上建立起來的事業，事關我的生活和寫作的滿足感，因你的離去而變得孤獨。我真希望你在身邊，分享我每天如釋重負的心情。用手臂環住我的脖子。我發現我的朋友，也都覺得你在很努力地尋找已然失去的純真，以及為幸福和無憂無慮的生活而設置的背景。
但在那裡，因為年齡的差異，我們的愛情中有一絲近乎痛苦的味道，但比那些年輕的女孩帶給我的更加美好。說句老實話，我們現在彼此間分享的不僅僅是健康，美貌和力量，渴求相互間的善待。還因為年齡的差異而帶來的種種不便，時光飛逝的惶恐，以及或喜或悲的回憶。我們的文化背景修養程度和步調並不一致的工作，這都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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