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歌員工：我們不一樣
脫口秀演員Rock有一個段子：
很多公司領導喜歡把公司比作家，他們會跟你強調公司就是家，把領導當成你的家長，可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員工因為領導去世了而把公司給繼承了。但是，如果你犯了錯誤，公司領導會找你談話：
孩子，你看你來這個家的時間也不短了。你確實很優秀，但是你也知道，我們是一個崇尚奮鬥講究狼性的家庭，你可能和我們這個家的理念不太合，來，你看，這是你三個月的零花錢，你拿著，一會收拾一下，好吧。
我已經在網上重新招聘了一個學習好、花錢少又有狼性的新兒子，他一會就到，你呢，把你手頭這個作業家裡的鑰匙和他交接一下，但是以後還環歡迎你常回來看看，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
最近大家都知道一個新聞，谷歌員工發表公開信反對參與軍方的人工智慧項目，已有超過3100人簽名。這封公開信的訴求為：谷歌不應捲入戰爭，谷歌及其供應鏈生態永應不發展戰爭科技。請求公司撤出美國國防部項目「Project Maven」。
外媒爭爭先恐後做出以下報道：
1.五角大樓使用Google的TensorFlow API分析無人機鏡頭。
2.谷歌控股母公司的執行董事會成員，該公司前執行董事長Eric Schmidt，同時也擔任國防創新委員會（Defence Innovation Board）的成員。
3.美國國土安全部斥資150萬美元與谷歌及其眾包競賽平台Kaggle合作，尋找新的演算法來識別由機場安全機構掃描儀檢測到的隱藏物體。
圖片注釋：美國國土安全部的競賽的目標是找到一種可以自動進行掃描的演算法（Kaggle平台發布）。
事件一出，立馬有外部反對人士稱，儘管公司應該聽取員工的意見，但是員工也應該清楚，公司作為一個管理型組織，不應該用民主的方式決策。由此可見，反對人士的意見正好反應了他對谷歌文化的無知，「透明」谷歌核心文化理念之一。
什麼是透明的企業文化呢？說白了就是文化氛圍支持員工和高層管理人員進行各種形式的公開交流，這樣就產生了透明度。很多企業就算有類似的形式，但是文化不支持，員工見了管理層也不敢說什麼。確實，透明能培育出正直、負責和公開的文化，而不是企業員工間相互流傳的猜測與猜疑。讓團隊之間充滿了焦慮與不信任感。
好的企業文化能夠建立人與人之間彼此需要的連結，這種連結能夠給人力量與生氣。無論谷歌內部的透明度究竟有多高，可以看出公開的交流是員工想做的，也是員工敢做的，公開信是其中一種方法，雖然有人認為過於激進，甚至可以稱之為一種「叫板」與「兵變」。
也有分析人士在媒體中指出，熟知信件內容的多名谷歌員工僅在匿名條件下發聲，這表示出他們可能還是擔心被揪出來秋後算賬。但是，公開信發出後，超過3100人簽名，證明員工對矛盾和衝突的認同度非常之高，願意參與、願意討論。對比很多國內的企業，企業文化及其口號往往印製成巨幅海報張貼於辦公樓、辦公室內。但是往往對應的是，越是沒有什麼越要顯示自己有。所以，貼上去的，都是沒有的。
谷歌員工敢這樣明目張胆的和公司管理層說：我們反對。原因如下……
我們不一樣——谷歌員工。
所以谷歌文化是產生科技企業創新精神的源泉和不竭動力。（廣告時間結束。）
在收到公開信後，谷歌首席執行官給《紐約時報》的一份聲明中，首先認可員工與公司公開交流這一形式。將其定性為「非常重要而且有益」。但他並沒有提到任何為該項目踩剎車的計劃。聲明也強調，五角大樓使用的技術可以用於「任何谷歌雲客戶」，而且只會用於「非攻擊目的」。
圖片注釋：谷歌發言人表示，我們長期與政府機構合作提供技術解決方案。這個特定的項目是國防部的試點項目，提供開源TensorFlow APIs。該技術能夠標記圖像，並且僅用於非冒犯性用途。機器學習在軍事領域的應用自然引起關注。我們正在內部和其他人積極討論這個重要議題，因為我們將繼續圍繞開發和使用我們的機器學習技術制定政策和保護措施。
我們透過谷歌員工公開信本身，來看看究竟是什麼事情引發了谷歌內部的爭論。
美國國防部項目「Project Maven」背景了解一下。
反恐戰爭中對先進技術的使用引發美國軍方反思。反思的問題是，如果恐怖組織都可以通過購買而獲得實施恐怖主義襲擊所需要的技術，那麼美國國防系統的信息技術則明顯落後於對手。在2000 年至 2008 年間，科技互聯網技術的迅猛發展和美國國防信息技術的老態龍鐘形成鮮明對比。但由於美國國防部是知名的官僚機構，其官僚文化根深蒂固，創新的阻力和難度可想而知。「我們沒有動力去擁抱風險。」早已是軍方各級人員的共識。
在此背景下，項目應運而生，希望能夠打破僵化官僚與守舊文化。前文中提到的谷歌控股母公司執行董事會成員，同時也擔任國防創新委員會的成員也可以被視為是美國軍方吸納專業科技董事會角色的重要舉措。
目前，美國空軍正在採取行動，將人工智慧納入其運作，美國軍方早已經發現人工智慧技術滿足軍事情報的各項需求。他們的第一個項目，被稱為「Project Maven」，將使用人工智慧和機器學習來快速篩選無人機的鏡頭，收集有用的情報。早在2017年4月美國國防部常務副部長就簽署備忘錄推出「Project Maven」，啟動無人機全動態視頻人工智慧演算法項目，以提高無人機視頻處理、發掘與分發過程）的自主化水平。據國防部報道，空軍正試圖將人工智慧融入組織的各項任務。旨在利用機器學習更好地利用無人機監控錄像並將其轉化為有用信息。
這一項目首次以人工智慧演算法為紐帶，將無人機戰場上獲得的海量數據通過機器學習的方式進行分析與挖掘，轉化為有價值的行動情報和軍事洞見，開啟了人工智慧軍事應用的先河，是美國國防部戰場人工智慧技術應用進程的重要里程碑。
備忘錄稱：
正如眾多的研究所表明的那樣，國防部必須更有效地整合人工智慧和機器學習，對日益強大的對手和競爭對手以保持優勢。正在建立戰爭演算法團隊（AWCFT），加速整合大數據和機器學習。雖然已經採取了一些試探性的步驟來探索人工智慧、大數據和深度學習的潛力，但仍然堅信，需要做更多的工作，並採取更快的行動，以利用這些關鍵領域的進展。戰爭演算法團隊的目標是為國防部迅速的處理海量數據，並迅速將其轉化為有用的情報。該團隊的首要任務是將領域的技術用於增強戰術級別的無人機系統，包括自動化、處理、開發，以及中等海拔高度全動態視頻的處理（作者註：full motion本來應該是指計算機程序中圖形用於遊戲的術語，這裡可指達到一定幀率的視頻，無人機飛到中等海拔高度，拍攝的實時視頻），用於擊敗ISIS活動。最初將提供用於目標檢測的計算機視覺演算法。將優先考慮類似的技術整合進入其他防禦情報任務。
目前讓人頭痛的問題是分析人員花費大量的時間或者數小時來觀看視頻，以找到需要的內容。如果應用成功，將會減少和釋放軍事情報人員的時間。
圖片注釋：戰爭演算法多功能團隊備忘錄
實際上，美國軍方對人工智慧並不陌生。
丨2017年4月，空軍展示了一種能夠自行運行的實驗性F-16戰鬥機。
丨2017年5月，美國海軍陸戰隊開始測試一種遙控機槍機器人，並表示希望自動化。這均意味著美國希望在現在正在進行的人工智慧軍備競賽中領先對手。
丨「Project Maven」被稱為探路者型項目，也成為我們熟知的「試點項目」。
美國軍方的態度已經明了。全面擁抱人工智慧。
谷歌員工明確在公開反對參與的就是「Project Maven」。
為什麼美國軍方的項目「Project Maven」會找到矽谷科技巨頭谷歌公司？是為了獲得前沿技術，需要解決國防需求和商用技術創新的跨界難題。
美國軍方不僅僅找了谷歌一家科技巨頭。亞馬遜面向美國國防部不遺餘力的宣傳其圖像識別研究成果，微軟則表示與美國政府簽訂雲技術合同，能夠為軍事和國防機構處理機密信息。和谷歌相比較，谷歌員工公開不接美國國防部這一超級大客戶的訂單，而微軟和亞馬遜對於美國軍方對於前言技術和服務的態度則為「熱情洋溢」。
在雲服務方面，美國國防部成立向科技企業採購雲服務的專項計劃（與企業合作型國防基礎設施雲服務（Joint Enterprise Defense Infrastructure Cloud））。美國國防部當然知道雲服務在未來戰爭中的基礎性重要意義，向擁有該技術的行業巨頭購買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問題在於是買哪一家，和只買一家，還是幾家一起買。該預算項目旨在使用雲基礎設施來實現標準化和提高安全性，幫助國防部門擁有更好的信息共享和計算能力，從最小作戰單位到指揮官都能夠利用該計劃的成果在戰爭中獲得實時信息，更好的為作戰決策。該計劃美國國防部包裝宣傳方向是：減少作戰人員傷亡等。眾所周知，除了製造死亡機器外，國防部不會用它搞其他事情。而這次，國防部首席管理官約翰吉布森（國防部三號人物僅次於部長副部長）在回答媒體問題時，直言這次合作的部分原因是為了「提高殺傷力和準備充分性」，而沒有顧左右而言他。
和其他國家級軍事項目預算一樣，這筆巨額軍事預算也引起了其他科技巨頭的關注。微軟和亞馬遜都已經與美國國防部簽署了數十億美元的合同，以開發雲服務。谷歌的舉動並不確定，外界媒體定義為的傳聞包括，目前谷歌正與其他科技巨頭如亞馬遜和微軟一起競爭該預算。
傳聞是否屬實很難確定，因為歷史上，這個搜索巨頭一直對採取軍事項目持謹慎態度，一直避免成為軍事工業的一部分，這種觀念甚至成為公司不成文的共識。事實證據包括，早在2013年，在收購了與軍事研究機構有聯繫的機器人公司之後，谷歌曾拒絕了國防高級研究計劃局（DARPA）的資金。
據一些業內觀察人士說，與企業合作型國防基礎設施雲服務計劃旨在提供雲服務解決方案，以支持國防部的非保密，秘密和絕密要求。這份合同可能會達到20億美元，幾個月來一直引發人們對美國國防部是否會與單一雲服務供應商合作的問題猜測。腦補一下畫面，美國某個科技企業在官網打出海報——美國國防部雲服務唯一獨家合作夥伴企業，恐怖嗎？科技企業參與戰爭機器，這廣告究竟是正面還是負面。
圖片注釋：美國空軍想把人工智慧技術引入到情報工作中。
除了建立新桃換舊符的創新文化導向，鼓勵技術孵化型的項目，美國國防部還開展了多個易於落地的行動項目。包括日益重視可視化技術在情報工作中的應用。讓情報分析人員使用數據可視化和分析工具Tableau，以便能夠更好地分析數據，數據來源還可以從現有的多個系統獲取，並同步量化情報部門監視和偵察工作的有效性。
圖片注釋：為了應對頻繁部署，資源緊張，複雜技術，美國空軍越來越重視學習。
另外，中國的人工智慧投資者也要需要注意。負責國防情報局作戰支持的主管曾向路透社透露，他們注意到類似的圖像識別技術由矽谷的商業性科技企業研發，也會被軍事敵對方所用。所以一早從2012年開始，研究機構（CB Insights）便開始追蹤由中國投資於美國人工智慧科技公司的29家企業。該高層認為，當中國投資一家開發先進技術的創業公司時，美國需要承受機會成本，因為中國（投資方）可能禁止這家公司與美國國防部合作。
結束語
歷史反覆證明軍事戰爭的血腥與暴力，而人工智慧則是凝結著人類智力精華的技術革新。如果人工智慧在戰爭中的應用是不可避免的，那麼各國政府對人工智慧的興趣也是不可避免的，計算機視覺和自然語言處理也很快被應用于軍事。這封信對谷歌高層有多大影響還有待觀察，谷歌與政府微妙的博弈肯定還在繼續，但關鍵在於，谷歌這股科技界的清流是否能夠思考出科技企業的人工智慧技術與現代國防與軍事的邊界究竟在哪裡，又如何控制，如果說科技沒有國界，但是軍事的存在就是國界的存在，這將是一個上升到人類未來與科技未來的大議題。（完）
出品：譚婧
美編：陳泓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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