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人的溺危與自救
你從不能有資格去怨責他們任何東西,他們給了你所有,而你卻不懂要在陷入泥沼的時候學會自救。
——題記
我在大學裡呆了四年,嗯,沒錯,待了四年。
從我個人的想法里回過頭來看我自己的四年大學生活,可以說是毫無建樹,而從我現在的角度看我自己過去的二十多年生活,又可以說是毫無長進,時至今日,我最會做也做得最好的事情就是:索取。索取的對象很簡單,無非就是父母兄長老師同學了。
所以我後來面臨著畢業即失業的凄慘狀況,而我把這一切歸咎於時運不濟,叫囂著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將如何如何,每天還要在心裡給自己打上兩百分的氣力,告訴自己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而那時的我,蹭住在死黨八百一個月租的出租房裡,往各個地方投遞簡歷,憧憬著若干日子後就能有一個朝九晚五的工作,每天下班後和同事們在星巴克喝著咖啡閑聊一會,其後就能到我二十四小時都有熱水和暖氣的公寓里洗澡入眠。
在這個世界上,生氣和做夢是最不需要成本的。
在我的第五十三次面試失敗後,我終於崩潰了,拉著死黨在午夜的大街上狂奔了半個小時,喝了近半箱啤酒,知道死黨扯住我:「差不多得了明天還要上班。」
我突然爆發,吼他是個沒出息的人,胸無大志,選了一個差很多的行業做著差很多的工作拿著差很多的工資住著差很多的廉租房吃著差很多的三餐甚至連一個差不多先生都當不上。
天知道他為什麼跳過來甩了我一巴掌,就著我半蒙逼的狀態把我揪回家。
以上是我某個朋友畢業後的心路歷程,現在的他,在一家國企安安分分的工作,沒再抱怨過,也沒再叫囂過,比起以往他踏實了許多,而那個給他房子蹭住的死黨,一年內經歷了三次漲薪和升職,在同批畢業的小夥伴里,算是個中翹楚。
「90後不行」,這是我從小學開始聽到過最多的一句話,以前,至少大學之前,我一直覺得這句話沒什麼建設性,聽與不聽意義不大,我們的改革開放算一個分界線,分界線之前的每一代人一團和氣,你好我好大家好,分界線之後的每一代人唇爭舌戰,70後說80後不行,80後說70後迂腐,80後說90後不行,90後說80後跟不上時代已經被淘汰了,到我們90後的時候,我們開始說00不行,00後反唇相譏我們是一幫行將就木的老骨頭。
那會我覺得這種東西就像一個傳統,反正互相罵,罵完了之後日子還是要過生活還是要走,這種傳統既不能說明什麼問題,也不能表徵什麼現象。
直到我也到了要面對三十而立時,我開始覺得,這個我以為不重要不真實的東西好像真的很重要很真實。
三十而立,於個人來說,你成個人了,你要面對修身齊家的歷史任務了,你要開始去做一個獨當一面的人了。
三十而立,於群體來說,你的職能變了,在這之前,社會的任務和責任還主要擔負在80後和年輕的70後身上,在這之後,年長的90後已經要進入中流砥柱的類別歸屬里。
可捫心自問,我們這一代,面對三十而立的年歲,真的有能力擔得起三十而立需要面對的挑戰嗎。
我不敢說,你也不要讓我說。
我只想說,小時候大人對我講時間不等人,那會我以為今天錯過的明天繼續,我們能有的明天還多了去了,多的就像秋收時節穀場的麥子,像魚肥季度塘里的鯽魚,我以為我需要的就是和我的同齡人去比,身後是一隻大老虎,我就比同行者跑得快死的就不會是我。
現在我覺得不是了,整個一代人,身後的不是大老虎,我們身後追趕著我們的,是盛秋枯黃草場上燎原的火,那個火就是時代對人的要求,對一整代人的要求。
我有一個女強人朋友,見識獨到又精明幹練,眼光老辣又成熟睿智。她很優秀,我從來都這樣覺得。我這個人有個毛病,喜歡介紹那些我認為優秀的人互相認識,於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不斷的認識了我很多朋友,可後來我從她嘴裡聽到的是能入她眼的不過二三。
在我看來這樣的評價未免過於苛刻,於是在一次激烈的爭辯中她放了一句狠話,「你覺得優秀不過是你覺得的優秀,你世面見得太少又習慣於去只和周圍的人作比較,那些優秀的人真的對得起這個年紀應有的心態和成熟度嗎?」
坦白說,這句話對我來說無異於五雷轟頂,我正要發作,她又續了一句話,「你二十四歲,你周圍的朋友也基本都在這個年紀,二十四歲了,成年已有六年,可是無論是心態還是做事能力三觀和成熟度,有哪個是真的對得起二十四歲這個年紀的嗎?你覺得我成熟我懂事,無非是我從來都把自己真的當一個需要自己去承擔去面對去處理所有問題的成年人罷了,可即便我有了這個心態,都始終覺得把我丟到社會裡,我根本算不上一個對得起自己年紀的成年人。」
我開始反省,開始覺得這個問題需要我自己先想明白,二十四歲,如果按照我父親對我的陳述,這個年紀在農村早已是為人父的身份,上要養老,下要養小,還要自己去處理來自各類關係網下的各種關係,我能嗎?
我不能。
那時候我覺得我就是一隻坐井觀天的青蛙,我旁邊還有很多和我一樣的青蛙,臉上要麼寫著迷茫,要麼寫著依賴。
大人們習慣於把你和周圍的人作比較,發現你不行了就拉著你跑,跑的差不多了就站在一邊告訴你你真棒,真是個天資聰穎天賦過人的孩子。
於是我們身邊總有一些這樣的「別人家的孩子」,風光無限又耀眼奪目,像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又像是時代的弄潮人。
可恕我直言,真的是嗎?
不如看看我們的父母二十四歲時在做什麼吧,我來自於一個晚婚晚育的家庭,二十四歲的父母雖尚沒有生下我,但也已經完婚,無論爺爺奶奶或是外公外婆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境況,他們就在這種情況下自力更生操持一切,買好了房置辦好了家業,還能每個月留出余錢贍養老人,父親更是時不時需要接濟他的兄弟姊妹。
70後的一代成功擔起了社會對他們的要求,成為了社會的中流砥柱,這點人皆可見,我們也基本可以認為時代對一代人的要求大抵會在這個水平線上。
那麼我要問,二十四歲的我和我們,能做到這些嗎?
我想起某年過年的時候,父親請親戚們來做客,一大早我便被父親叫起來陪著母親買菜做飯打掃,無論是在父親還是母親看來,這些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有些大人們不這麼認為,他們的意見是「你還是個小孩子,這些事哪裡是你做的,你讀你的書就好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二十二歲。
父親曾有一句話「我生兒子下來他四肢健全身體無恙,難道不就是做事的嗎?」小時候我極厭惡這句話,後來想來毫無問題,問題是我的思維和理念還有一直都沒丟掉的依賴性和逃避性。
從來放縱,從來放養,從來替你遮風擋雨從來為你擺平崎嶇,怕你跟不上就來拉著你跑,怕你沒空閑就來替你操持家務,怕你這不會那不會就都為你準備好,於是你最後變成了四肢健全的殘疾人。
但我要為父母輩的人說一句公道話,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資格指責父母包辦了太多事情以至於讓你失去了自理和自立的能力,他們給了你所有能給的東西,那些不懂自立和自理的人,都是身陷泥沼而不懂自救的蠢貨。
為什麼這麼說?
我還有一個朋友,大我一些,依舊性別女,只不過她溫柔和溫婉許多。
有一次我對她說,我感覺自小到大,父母給的條件優渥,我也很是感激,他們傾盡全力給了我所有能給的東西,可卻恰恰不曾讓我自己去磕去做,以至於我處理自己生活瑣事的能力和其他一些基本生活能力很差,我不會做飯,衣服要洗很多次才能幹凈,拖地乾淨但就那麼一百來方的地方能搗鼓一個小時,很多事很多問題我遇到了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逃避而不是如何去解決,遇到困難總思量著會有人來替我擦屁股,一切一切看起來就像個低能兒。
她笑了笑,對我說了這些話。
「你父母的年代,短缺的物資,毫無背景的背景和毫無資產的資產,他們唯一能賴以生存的就是一雙手,在那個年代下他們能做的就是去努力踏實的做,可最後能做到多高都受限於一些類似背景和物質的基礎,還有他們個人的眼界以及他們受過的教育,在他們的成長曆程里,最終限制他們發展和上升的東西就是他們最後會最看重的東西,人越缺少什麼就會越在意什麼,所以在培養你的時候,他們竭盡全力給了你這些他們當初完全沒有的東西,就是不希望你會面對和他一樣的處境,這個你明白嗎。」
「我明白,可這和我的低能以及眼高手低沒有關係啊。」
「是沒有關係,因為讓你自己低能和眼高手低的是你自己而非他們啊。」
「我?」
「大人們或許也有問題,他們看到了眼界帶來的限制,卻忽略了基本能力才是這一切的先決,可這一切不是問題的根源。在我眼裡,你就像個小王子,優越的家境,良好的背景,高等教育的學歷和見識,可是小王子沒有變成馳騁疆場的王,你的雙手確實困住了你的馬蹄,我有個表妹,和你一樣,在我眼裡,她就是個小公主,也有著和你一樣的出身,卓越的見識和知識儲備,可在這些東西之外,她能一個人操持得了整個家庭,也能一個人處理協調好涉及到甚至不涉及到她的人際關係,這些年她會自己去看自己去學,自己去做,於是從萬眾寵愛的小公主成長成了女王,如果你說你受到的是溺愛,她沒有嗎,可她已經是女王了,你呢?」
這些話對我來說就像醍醐灌頂,在那一瞬間我徹底明白,我們從沒有理由去質疑和恚恨這個世界,因為世界真的一直在善待我們,只是我們覺得我們應該原諒世界的殘酷,世界甚至還沒有決定原諒我們的無知。
多年以前,有個朋友對我說,其實年輕人應該多看看教育類的書籍,那時候我笑他「我又沒有小孩,看那玩意兒幹什麼。」現在才理解,我們每個人都不是完美的,或多或少地存在著缺點和毛病,而過去幾十年的經歷和大人們的培養甚至都沒有讓我們根除這些毛病,我們要的就是自己去教育自己,別等到社會給你一記響亮的耳光才想起來要自救,這個世界,永遠是主觀願意去改變的人才能走上活路。
煞費苦心培養出的一幫視野開闊的年輕人,會不會變成一群只會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空想家。
希望不會,最好不會。
一定要有人說,等到進了社會總會被社會教育的、
有些問題,發現越早越好,而又有些問題,越早解決越好。
縛腳雞,你他娘的會飛不會跑。
縛腳雞,你他娘的連跑都不會,怎麼飛。
別當一個拉著孩子跑的家長,也不要當一個只會被扯著跑的孩子。
年輕人,救救你自己!
寫給年輕人,望各位理智吸收。
我沒在說你,你別動怒,我就是在說你,你怒便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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