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馬話西遊：曾經有一個提前得道的機會擺在唐僧面前，可是他沒有珍惜

前文書說到，玄奘師徒來到萬壽山五庄觀，見階上一片青苔，愛賞不盡，便和八戒、悟空談起佛道兩家養苔故事，悟空以天道人心只是一體，說出佛道本是一家的禪機，玄奘如聞棒喝，讚嘆不已。進了五庄觀，清風、明月迎進大殿，玄奘見只供奉天地二字，怪而聞之，二童說師父輩分高大，和三清四帝為友，悟空聽了，只道他們吹牛，忍不住放聲大笑。

且說悟空聽那兩個道童說三清四帝、九曜元辰都受不得他們的香火，忍不住笑得打跌。八戒也覺不忿，便湊趣問道：「哥哥，你卻笑個什麼？」

悟空見問，方才止了笑道：「你們常說老孫愛吹牛，今日可開眼了，這兩個道童竟更會捆風扯謊！若照他們說時，只怕這開闢鴻蒙的須不是道祖，倒是他家師父哩！」說著轉向清風問道：「不知尊師他老人家高齡幾何也？」

清風微微一笑道：「家師與天同壽，誰又知道天有多大年歲了？」

悟空冷笑道：「如此說時，只怕二位仙童怎麼也要與地同壽了？」

清風哈哈一笑道：「這可當不起！小道十五歲上得遇家師，幸蒙收入門下，如今空活一千三百二十歲。明月師弟更是年幼，只有一千二百歲。家師門徒無數，我們兄弟乃五庄觀最年幼者。」

悟空曉得道家有駐顏之術，若是少年得道，便可長葆青春容貌，只是既已料定二童乃是虛張聲勢，自然不肯相信他們竟會此術，越恨他大言欺人，當下連聲冷笑。

玄奘心中對二童之言也大不以為然，只是見悟空言語無禮，生怕他們嗔怪，便忙問道：「我徒弟慣愛說笑，仙童不必理會。請問令師何在？」

明月瞪了悟空一眼，傲然道：「卻是不巧了，家師受元始天尊所邀，請他到上清天彌羅宮講授混元道果，此時卻不在家中。」

悟空哪裡還能忍耐得住，當即暴喝一聲道：「閉嘴！你這鳥道童好不知臊，給你個梯子便要上天了！你道我們是那等村愚之輩，便盡情胡說起來，扯什麼空心架子？你可知彌羅宮是個什麼地方，那裡有多少太乙天仙，請你家潑牛鼻子去講什麼混元道果？你叫他出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麼本事，怎麼就教出你們這等胡吹大氣的徒弟來！」

玄奘見悟空發怒，唯恐道童回嘴，兩下爭吵起來，忙喝止道：「悟空，不得無禮！人家既如此說時，你信便信，不信便罷，何苦為此爭執？我們一心觀禮，仙童好意接待，難不成為了片言之爭就這麼去了？莫說出家人要無嗔無怒，便是俗家人也不該這等爭強鬥氣。常言道鷺鷥不吃鷺鷥肉，佛道都是出家人，原該謹持其身，互讓互諒才是。他既說了師父不在家，你卻要擾他作甚？」

悟空見師父動了氣，便不敢啰嗦，只得唯唯稱是。玄奘知悟空心中不平，便吩咐道：「你莫要在此慪氣了，且到山門前放放馬去。八戒，你去包袱里取些米糧，借仙童的鍋灶煮些齋飯，留幾文柴火錢與人家。悟凈且去看守行李，我就在此趁空歇息片刻，待用了齋飯我們便告辭上路罷了。」

悟空等答應著各自去了，玄奘又合十行禮，歉然道：「小徒粗魯，衝撞了仙童，還請莫怪！貧僧等借貴地暫歇，飯畢即行，不敢相擾清修，在此謝過！」

清風與明月見玄奘言語得體，處置得當，不由心下暗贊道：「好個幹練的和尚！無怪乎佛老使他專司知客，不枉了師父說他知禮也！」於是便也消了氣，笑著回禮道：「長老不必介懷，且寬坐片刻，待小道奉茶去！」

二人來到茶房，一邊煮水烹茶，一邊合計道：「這唐三藏果然是個有修養、有道行的高僧，不愧是師父的故人，受得起咱們的果子！只是怎的卻收了這幾個丑怪刁蠻的徒弟？師父果真料事如神，教我們防著他手下人啰嗦。幸而唐僧把他們遣開了，否則他們見了人蔘果時，不知又要生出什麼事來哩。」

清風為人謹慎，沉吟道：「我們且不忙獻果子去，他們雖是一行四眾，卻不知是否巧合，萬一不是師父的故人，豈不要鑄下大錯？我們還是再問問清楚方妥。」

明月點頭道：「師兄說得是，我們奉茶時就去問他，莫要搞錯了不是耍處！」說著便捧了一杯香茶，返回大殿。

玄奘見二童捧茶而來，正要道謝，卻見他們滿臉含笑，稽首問道：「敢問長老，可是從東土大唐去往西天求經的三藏法師？」

玄奘甚覺詫異，回禮道：「正是貧僧。仙童如何得知貧僧賤號？」

清風呵呵笑道：「果然是長老！幸會幸會！長老容稟，家師臨行前曾吩咐我們兄弟，說有東土三藏法師大駕將臨，教我們好生款待。適才匆忙間忘了問及此事，故而相詢。長老且慢飲，我們還有果品敬上。」說著便喜滋滋地去了。

出了大殿，二人徑回丹房，清風拿出專取人蔘果的金擊子，明月便拿了一個丹盤，又用錦帕層層鋪了盤底，出門看看悟空等不在左近，方才悄悄來到人蔘果園。原來那靈根喜靜惡擾，仙氣滋養處自有奇葩異卉滿生四周，故而鎮元大仙用五行建了園子，遠離道觀，以防門人不慎遊園，唐突了靈氣。

當下二人依五行之數進了園子，來到樹下，先計點了果子數目，清風便輕輕爬上樹去，覷准了兩枚果子，用金擊子照梗上只一擊，果子便應聲而落，明月在樹下候個正著，用丹盤接了。二人又點了數目，方才歡歡喜喜捧了果子徑回大殿。

玄奘剛飲了熱茶，只覺通體舒泰，正自閉目假寐，忽聽腳步聲響，睜眼看時，只見二童捧了一個托盤，笑眯眯地敬獻道：「唐長老，我五庄觀地處荒僻，沒什麼好東西可奉，這裡土儀素果兩枚，卻是鄙處特產，天下無雙，權為長老解渴。」

玄奘定睛看去，只見托盤赫然擺著兩個細皮嫩肉的嬰兒，雖是身體小些，卻是五官咸備，四肢俱全，哪裡是什麼果子？不禁大駭，從座中一躍而起，踉踉蹌蹌地退開三尺，戰戰兢兢合掌道：「善哉，善哉！罪過，罪過！貧僧一路走來，見今歲也算年豐時稔，五穀不缺，怎的你這觀里卻作荒吃人？」

明月見狀，忍俊不禁，哈哈笑道：「長老何出此言？我們這萬壽山得天獨厚，自來不曾作荒，便是民間鬧了災荒，易子而食，我們這裡也自五穀豐登，不知救濟了多少災民，哪有吃人的道理？」

玄奘用手略一指托盤，皺眉道：「這兩個分明就是三朝未滿的孩兒，你卻說給我解渴？如此殘忍，豈是出家人所為也？快快拿走！」

清風心中暗暗嘆息道：「這和尚轉世輪迴，在那是非海里，口舌場中，沾染了滿身濁氣，把心都蒙了，弄得肉眼凡胎，竟不識得我仙家異寶。只是他既非同門同道，也不宜對他說起靈根的來歷，這卻怎生是好？」

正自沉吟間，明月忍著笑上前勸道：「長老誤會，你可看仔細了，這絕非嬰兒，實是素果，只因它受天地靈氣養成，至精至靈，故而生作人形，便如山中成精的老參相似，所以喚作人蔘果。你只管嘗一嘗便知。」

玄奘勉強又看了一看，忙把眼閉了，連連擺手道：「胡說！胡說！那老山人蔘無非枝節伸展，略具人形而已，你這分明便是有鼻子有眼的嬰兒，怎能誤會！他們身體雖小，也是父精母血，十月懷胎，不知他母親受了多少苦楚，方才生下此兒。如今未滿三日，就被你們拿來當果子吃，豈非造孽？你道家雖不講因果報應，也不該如此忍心也！」

清風苦笑勸道：「長老且休責怪，這確是樹上結的果子，你吃一個無妨。」

玄奘哪裡肯信，掩面轉身道：「亂說！亂說！樹上也會結出人來？你休要誑我，快快拿走！」

二童對視一眼，俱感無奈，只得道一聲：「既是長老不肯信時，我們拿去便了。」說著便捧了人蔘果，怏怏而退。

（本文節選自長篇連載小說《大聖心猿》第一百一十五回：恐莫名玄奘擦肩人蔘果，貪美味八戒垂涎草還丹）

***原創內容，轉載請註明作者信息***

【作者簡介】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