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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苦短,別憋屈而死

違背本心而活,是能憋屈死的。

《世說新語》讒險一0,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庾亮想起用周邵。周邵堅決推辭。庾亮就老去周邵家。周邵就總跟他玩躲貓貓。每次聽說庾亮進門,他就偷偷從後門溜走。有一次,庾亮沒經通報就闖了進來,周邵躲不及,只好請他坐下,兩個人都不說話。午飯時候到了,周邵就拿出蔬菜淡飯請庾亮一起吃,庾亮就很高興。中國的飯桌文化果然不是蓋的。吃了同一鍋飯後,兩個人就一起談論世事,庾亮就和周邵約定,要一同效命朝廷。周邵就這麼出山任職了。後來,他官做到將軍、郡守,卻並不開心,常常失眠憂嘆,說:「大丈夫竟然被庾亮這傢伙給耍弄了。」不久,竟然背發毒瘡死了。

其實,當時不知多少人,慨然有志於天下卻報國無門,在家門口翹首期盼,就等著「庾亮」們慧眼識英才,一朝平步青雲治國平天下。

可是周邵不是別人,只是周邵。他有才,但志不在報國。他潔身自好,但東晉官場污濁。他彷彿是朵蓮花,雖能出淤泥而不染,但若使身處腐敗爛臭的死水中,也只能香消玉殞。

《大學》開首語: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許多人能潔身自好,但是還不具備教化百姓,引導習俗向上向善的能力。東晉的官場猶如一潭死水,周邵仿若一朵蓮花。庾亮想要池塘美一些,香一些,卻忘了要移植蓮花進來,必先清淤去腐,使池塘凈潔,而後方有清水、芙蓉相得益彰。

庾亮是好心,卻辦了壞事。周邵呢,感念人家一片赤誠,也算是「士為知己者死」了。但死得不痛快,憋屈,怨恨。

歐陽修在《新五代史.一行傳》序中寫:出乎山林而群麋鹿,雖不足以為中道,然與其食人之祿,俛首而包羞,孰若無愧於心,放身而自得。

周邵當如是。

山谷里的野百合芳香潔凈,令人歡喜。若移植到繁華鬧市,置身於高堂密室,就算主人視同珍寶,哪裡比得上山林幽徑之清靜寂寞?

這世間,本來人各有志。有人志在功名,有人甘當閑雲野鶴,有人以研習為樂,有人以治具為樂,有人以聲樂為樂,有人以飽讀詩書無所事事為樂,有人以建功立業為樂……

人各不同,才成就了世界的精彩。

但太多短視之人,見著「好」,不問自己是否喜歡,是否合適,就要追求。不但自己追求,還要逼迫子女追求。可是,一旦違背了本心,即使是「好」,也會成為害人的毒藥,悲劇也就因此而起。曹雪芹因此做《好了歌》,來揭露這種荒唐。「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他這是勸眾生莫要見「好」逐「好」。人生苦短,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樣才值得。可惜又有幾人能懂呢?所以,他也不過是嘆一聲: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

所以呢?

是活成別人想要的模樣?

還是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和to be or not to be一樣,

是個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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