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賞析】「以樂以定詞」——劉禹錫與白居易詞兩首
王步高,東南大學中文系教授、清華大學外聘兼職教授,江蘇省中華詩學研究會顧問,全國大學語文研究會副會長,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本欄目近期內容選自其國家級精品課程「唐宋詩詞鑒賞」中的精華部分。
為紀念王步高教授,華道人文特將此欄目的精華部分再次編髮,供廣大讀者學習賞鑒。
唐代詞二首
今天我們講兩首唐代詞,首先講劉禹錫的《憶江南》。劉禹錫是著名的中唐詩人,他這首《憶江南》很短小,有一個小序:和樂天春詞,依《憶江南》曲拍為句。
春去也,多謝洛城人。弱柳從風疑舉袂,叢蘭浥露似沾巾,獨坐亦含顰。
這首詞寫於唐文宗開成三年,作者與白居易、牛僧孺、裴度等一大批從官場上退下來的學問大官在東都洛陽聚集,以裴度為首。這是唐詩史上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其中「和樂天春詞,依《憶江南》曲拍為句」是我國文學史上有關依曲填詞的最早記錄,標誌著詞體已由選詞以配樂的萌芽狀態發展到「以樂以定詞」的成熟階段。實際上依譜填詞可能要早得多,因為這種風氣早已傳到日本。日本嵯峨天皇新仿張志和《漁歌子》作有《漁歌子》五首,劉禹錫作此詞時,嵯峨已不在位。日本尚如此,中國本土應當早得多,但可惜沒有留下記載。這首《憶江南》是最早留下記載的。
俞陛雲說:作傷春詞者,多從送春人著想。此獨言春將去而戀人。捨不得人離開。「弱柳從風疑舉袂,叢蘭浥露似沾巾,獨坐亦含顰」,從風是隨風,舉袂是揮袖,浥露是沾露,沾巾是淚水沾濕衣巾,含顰是皺眉,形容哀愁。柳枝在風的吹拂下好像舉著袖子一樣,像人。「叢蘭浥露似沾巾」,蘭花上沾了露水,好像人含淚一樣。獨坐亦含顰,捨不得春天的離去。俞陛雲說:「春將去而戀人,柳飄離袂,蘭浥啼痕,寫春之多情,別饒風趣,春猶如此,人何以堪?」況周頤的《蕙風詞話》也說:「流麗之筆,下開北宋子野、少游一派。唯其出自唐音,故能流而不靡。所謂風流高格調,其在斯乎?」
下面再看白居易的一首《長相思》: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點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這首詞在中國詞史上有著較高的地位。「汴水流,泗水流」,汴水是古水,在河南滎陽縣西南,泗水也是古水,從山東泗水縣東蒙山南麓往下流,「流到瓜洲古渡頭」,瓜洲就靠近鎮江、揚州了。西流經泗水、曲阜、兗州等縣,折南經濟寧、魚台,轉東南經江蘇沛縣、徐州,沿黃河至淮安市淮河。瓜洲是古渡,在江蘇揚州城南,大運河入江口處,隔江與鎮江相望。「吳山點點愁」,吳山又名胥山,杭州城南,位於錢塘江與西湖間,站在瓜洲其實是看不到胥山的,這裡當為聯想,也可泛指江南的山。陳廷焯《詞則·放歌集》說:「吳山點點愁」,五字精警。」黃蘇《蓼園詞選》引沈際飛語:「點點」字俊。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寫女子對丈夫的相思,抒發懷人念遠之情,悠悠是悠長的意思。整首詞中,明明的月光、長長的流水、點點的遠山暗指思婦內心悠悠綿長的閨怨。點點、悠悠是用疊字,給人綿長不盡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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