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電影不講故事，卻渲染了極致的情與愛

王家衛的電影，與其說在講故事，

倒不如說是在流淌某種情緒，

令人沉醉其中，不願醒來……

《花樣年華》劇照

成為王家衛的影迷，是美好的——作品數量屈指可數，不需聲勢浩大的首映禮造聲勢，偏偏電影里的每一幀，都定格一個時代的絕世風華。

《阿飛正傳》劇照

成為王家衛的影迷，又是痛苦的——他拍片速度慢，又精於割捨，如果把他的電影比作宗教，那麼他的信徒，往往習慣漫長而虔誠的等待。

作為第八屆北京國際電影節「天壇獎」國際評委會主席，王家衛的四部經典影片將進行展映，包括《春光乍泄》《墮落天使》《重慶森林》及首次登上內地銀幕時長60分鐘的加長版《愛神-手》……

他的電影究竟有怎樣的魔力，讓人為之著迷？

「還記得我的手嗎？」

——《愛神-手》

還記得么？又怎麼會忘記。「手」在整部電影里，是落魄交際花華小姐和裁縫小張所有羈絆的物化，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故事，因為華美凄艷的一件件旗袍，和那雙妖嬈多情的素手，便暈染出了難以捉摸的情致。

情節其實簡單：青澀懵懂的裁縫鋪學徒小張與風塵美艷的交際花華小姐第一次見面，便因為一雙愛神的手而旖旎多情。

而後華小姐一路波折跌宕，血色羅裙翻酒污，所有兩情歡好都因年老色衰而棄她而去，門前冷落之時，唯有小張對她念念不忘，以極致的體貼和愛意，點綴她寥落悲情的收梢。

在他們最後的時刻，光影重疊回了電影的開場，身染重病的華小姐再也梳不起高傲驕矜的高髻，披頭散髮臉色慘白，「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

她的聲音輕得像吹過花瓣的風，手拂過旗袍，拂過小張肩膀，最後捂住自己衰敗的容顏……憂來思君不敢忘，這隻手打開了他們一生隱秘的情事，交付了少年痴誤的迷戀。

《愛神-手》里，鞏俐和張震都使用了原音。上世紀50-60年代的香港，華小姐簡短有力的北腔，得意時醞釀著驚世駭俗，失意後流淌著憔悴支離；而小張溫和軟糯的語氣，好像兩人互剖心跡時的那一豆燈光，在逼仄的空間里，給了我們為數不多的溫情。

一剛一柔，一明一暗，你來我往的推拉和關懷，把遺憾勾勒成了纏綿……本次上映那加長的20分鐘，正如那雙撩撥心弦的手，蠱惑著我們，去哭去笑去心碎。

「黎耀輝 ,不如我哋由頭再來過。」

——《春光乍泄》

王家衛的電影，自始至終都在講述著逃離與親昵，一種綿亘其間的關係。《春光乍泄》無疑是他的作品中，以視聽語言來表述情感最清晰也最出色的一部。

何寶榮與黎耀輝，一個恃寵而驕、自私頑劣，一個偏執軟弱、笨拙付出，還有那無意間闖入二人關係的小張——又是一個小張，王家衛總是這樣，有時隨性為之不落刻意，有時精益求精大師手筆，疏疏落落，將紅塵愛情講得如此綺麗。

伊瓜蘇瀑布，位於阿根廷與巴西邊界，他們曾約好要一起來看看這份壯闊，即使他們也並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來這勝景中尋找什麼——王家衛也不知道。

幾乎他的所有電影都以「尋找」為母題，但是兜兜轉轉彷彿答案都似是而非，「我覺得好難過，我始終認為站在瀑布下的應該是兩個人」，一句話就揭示了愛情的全部顏色。

愛情的色彩，有黑白：黑色在講述黎耀輝的木訥和絕望，以當下的話來說，黎耀輝是不折不扣的「忠犬」，他可以承擔何寶榮施予的一切乖張，可又自私地藏起他的護照，只為將他禁錮在身邊；白色則體現著何寶榮的美麗和無知，就像清晨的露水，太陽升起便要消散，他就像一個頑劣的孩子，靠著調皮搗蛋來吸引周遭的目光。

而曖昧充滿暖意的黃與紅，則暈染著二人之間的甜蜜：酒吧里兩人深情相擁，何寶榮煙視媚行地跳著探戈，黎耀輝稍顯笨拙地亦步亦趨，可這畫面那麼美，鏡頭裡呼之欲出的暖意，讓參與者沉醉其中，讓觀者不能自拔——何寶榮的每一次歸來，都意味著色彩的又一次重生。

再到那寂寞舒朗的青藍，何寶榮美好的軀體總是被寂寞填滿，仿若斷線的風箏，被遺落在他鄉布宜諾斯艾利斯；黎耀輝傷心過後，終於放下了尋找，泛舟江上，他把悲痛留在世界盡頭的燈塔，懂得放下就沒了鬱結，生活總要要繼續，懂得離開，便了無掛礙。

Happy Together是插曲的名字，選用它作為片名彷彿隱喻著「春意」，兩情歡好時，便只有甜蜜，而今「黎耀輝」依然在續寫著傳奇，而驚鴻一瞥的何寶榮，不知近來還好？

「我記不記得她，其實並不重要。」

——《墮落天使》

王家衛的電影里從不缺乏光怪陸離的城市奇觀，更不缺嬌嬈遊離的俊俏人兒。這些情與境、景與人，只有他這樣拍，才讓人信服，換不了別人。

在水泥森林妖嬈的燈光里，誰是誰的解藥，誰又是誰的救贖？

五個天使，各懷心事，墮入人間，他們被莫名的東西連接著，產生了不可言說的「親密」關係。但作為上帝的每個觀眾都看得出來，戲裡的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雖有海相連，卻永遠到達不了那個「他者」的彼岸。

到底是寂寞更冷清，還是無愛更無情，但凡心之所向，最忌求之不得。「有些人是不適合太接近的，知道的太多反而沒有興趣。我是一個很現實的人，我知道怎樣可以讓自己更加快樂。」天使No.2最機敏透徹、清冷決絕，糊塗人取悅他人，聰明人取悅自己。

午夜夢回無以入眠之時，耳畔是否還常常響起縹緲纏綿的旋律《忘記他》。忘記他，也就忘掉了一切，遺失了自己。歡欣喜悅、苦痛傷悲終成空，只是一直在做著最無意義的舉動，空虛、迷惘的無限循環。

每一個主角面無表情的俊秀面頰上似乎都透著存在主義的光輝。支離破碎的生活，人與人之間的疏離，超廣角鏡頭明明讓你離他們不能更近了，可似乎永遠都看不清，營造出了一種空間畸形的心裡錯位感。

還有什麼是真正的所想所願，誰能明白，誰又能解釋的清楚？墮落天使們正是在為無意義的虛無與荒誕吟唱高歌。怎就不能學學天使No.2，別把自己搞得頭破血流，也別管那麼多，開心就行了。

「她走了之後，家裡很多東西都很傷心。」

——《重慶森林》

一部電影啟蒙了多少人的愛情，那罐會過期的鳳梨罐頭，那個會哭泣的房子，那兩人之間0.01公分的距離，和那個失戀了就愛去跑步的男子……

原來愛情也可以有這般模樣，不是情深不壽的悔不當初，也不是兩相依偎的長情陪伴，那若隱若現、若有若無、若即若離的情愫只在剎那的情緒和無序的細節當中。

時間的洗鍊滌盪中，再曲折的情節都會被磨平。奇怪的是，那夢魘般的情境，那迷離的狀態，如蚊鳴般的一句耳語，躲避羞赧的一個眼神，日日如常的一份沙拉，怦然心動的一個瞬間，在記憶中愈發清晰。這才是記憶的味道，才是記憶留存的清晰模樣。

金髮墨鏡與紅唇，美的像一個妖冶的夢境，這精緻的皮囊里，藏著一個錯愛他人的笨女人，愛的笨拙又真摯。

得知真相之後，她選擇了復仇，瀟洒地拿掉金髮，露出原本面目，驕傲地做回自己，她不是女殺手，她只是陷入了愛里，以至於忘記了姓名。

夜巡警察編號663冷靜克制又難掩孤寂，既不敢與餐廳店員阿菲在一起，又沒有勇氣放棄舊情人，只在與阿菲的調笑中填充自己空虛的內心。阿菲天真爛漫無拘無束的暗戀著編號663，在她的字典里根本不存在世俗規範。她大膽妄為，沒來由的愛與狂都那麼的俏皮可愛，靈氣逼人。

在王家衛孤寂迷幻的電影世界裡，《重慶森林》難得一見地以happy ending收尾，肆意又精準的美學極致，清理打掃，或是瘋癲蹦跳，都抒寫著你我無限的曖昧情思與幻想痴纏。

以為不會再愛時，他的電影總能將你我的心緒點亮。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