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琴跳舞賭博搓麻，漢代「民生」太歡脫

兩千多年前的兩漢時期，在人們心中似乎顯得太久遠了。在我們讀過的歷史書上，說到兩漢時期，更多的是一些政權更迭、征戰匈奴之類的遠古「故事」，好像跟今天的我們已經沒什麼關係。然而一場展覽，能大大豐富我們對漢代的認知，更能讓漢代的人，我們的祖先，在我們腦海里活潑生動起來，兩千年傳承下來的種種現實生活習慣與器物，從這場漢畫大展中找到驚人近似的源頭。

兩千年來，除了陳履生老師，還沒有人能夠把五湖四海幾百萬平方公里疆域之內、來自河南等八省約二十縣市的漢代繪畫與研究漢代歷史和繪畫的專家學者、機構邀約到一起，共同呈現這樣一場視覺與歷史的盛宴。

陳履生老師數十年前的一篇論文就是漢畫研究歷史上的一座突破性的里程碑，他打破了過去將漢畫局限於畫像磚和畫像石的傳統，把漢代帛畫、壁畫等其他精美的繪畫形式和經典考古發掘成果也納入研究範圍，拓寬了概念的範疇，也開闊了人們研究漢代歷史的視野。他在為本次展覽撰寫的前言中說：「公元前202年至公元220年，是中華民族歷史上偉大而強盛的漢朝。那時候人們普遍所想，尤其是社會上層和富貴人家，都希望在死後能夠享受到和生前一樣的富貴生活，更希望自己能夠長生不老，因此，整個社會瀰漫著對於神仙世界的憧憬，直至把這種嚮往轉移到死後的墓室之中。

漢代的厚葬之風為後世留下了豐厚的文化遺存，其中的方方面面構成了今天還原漢代社會的每一個組件，當考古學家和研究工作者將它們拼合到一起之後，人們看到了車馬出行、迎賓拜謁、捕魚田獵、馳逐牧放、紡紗織布、庖廚宴飲、樂舞雜技、琴瑟和鳴、六博對弈、射御比武、飛劍跳丸、馴象弄蛇、迎來送往、亭台樓閣、門卒侍衛、魚龍漫衍等；還有賢君明臣、武功勛爵、貞節烈女、殉國先烈等歷史故事；另有神仙世界中的東王公和西王母、伏羲和女媧，以及與他們相關的三青鳥、九尾狐、玉兔；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與九頭人面獸、麒麟、羽人、天神、奇禽異獸等，而承載它們的是形式各不相同的漢代繪畫。」

——他以最簡潔的語言總結了漢畫像的來源、內容、特徵。我在仔細觀摩這些有著兩千多年生命的先祖的藝術創作之時，為來自祖國五色之土南北各地的這些先祖繪畫中風格各異、極具張力且精緻圓潤的人、鬼、神、鳥獸、器物、樓宇等萬物的造型以及有著多種表述簡練邏輯清晰的故事情節而著迷。同時，像武梁祠漢畫那樣記載了歷史上重大的事件與人物的歷史題材繪畫，又給我一種以之論證《史記》等上古歷史記載之事是否真實準確的慾望——顯然，兩漢時期的繪畫以這種唯美、直觀而又忠實於自然的語言表達方式，補充了文字直觀不足、主觀性強而且時隔千年之後誤讀的風險和弱點。

這587件（組）展品中我感到最有趣的細節，是對人們生活中打架比武、拜訪親友、酒宴歌舞、殺豬宰牛、出遊狩獵、檐下閑談等眾多場景等風格化記錄。一是能夠看得出不同省市地區的先人們從畫面風格上就可以分辨的不同性格、習慣，二是可以發現許多今天仍然在延續的活動，比如「投壺」遊戲今天在各種公園景點仍然有新的版本：套圈。再比如風靡天下的麻將，原來早在兩千多年前已經是人們熱衷的遊戲，又如騎馬狩獵，不同地區的馬有著不盡相同的體型和線條，而幾乎家喻戶曉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也在不同地域文化之下的漢畫中展示出略有變化的造型和功能。

這場展覽4月9日就結束了，之後，恐怕短期內很難再湊齊如此規模和檔次的大展。雖然四百多頁的厚重的大畫冊即將整理排版完畢和出版，但縮小之後印刷在新紙張上，漢畫的歷史感與近在眼前的真實感也會弱了很多吧。

（註：本文作者為山水美術館館長）

文| 孫越

本文刊載於20180410《北京青年報》B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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