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拉斐爾的《雅典學院》啟程——第一站，希臘文明

只要你的目的地與文學，哲學，藝術沾邊，希臘絕對是你無法避開的一個地方，在希臘，人類的藝術，文學，科學尤其是哲學都上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里程碑性的高度。套用一句網路用語： 「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而在希臘時期的眾多「模仿者」中，最著名的一位一定是「文藝復興同學」。文藝復興時期可以說是人類文藝歷史上的第二高峰，今天我們就從文藝復興「三大佬」中「老三」拉斐爾的代表作《雅典學院》走進希臘文化。

那麼問題來了

拉斐爾.桑西，文藝復興三傑中最小的一位，出生時達芬奇已經三十多歲了。他的作品不同於達芬奇的神秘或米開朗基羅的嚴謹，拉斐爾的作品透露著一種平靜和熟悉感，同時他也是三傑中最溫和的一位，瓦薩里說：「連動物都尊敬他......他的父母親一定教育得法」當然，拉斐爾同學性情再溫和謹慎，還是無法跟性情乖僻的米開朗基羅叔叔處好關係。（感興趣的可以去搜一下這兩位泰斗之間的恩恩怨怨，很有意思）最後拉斐爾在達芬奇去世後一年相繼去世，享年37歲，那天正好使他出生那天——耶穌受難日。

文藝復興三傑

對拉斐爾有個大致了解之後，那麼言歸正傳，正式進入拉斐爾的代表作——《雅典學院》

當時教皇朱利阿斯二世要求拉斐爾以四個主題作畫：神學，哲學，詩歌，法學。這幅畫代表哲學。所以它還有個名字叫《哲學》。但實際上，這幅畫中拉斐爾容納來語法，修辭，邏輯，數學，幾何，音樂，天文，藝術各方面的大師。時期也不只是希臘時期。同時，這幅畫在構圖上拉斐爾也展現了他強大的建築學，透視學，人物肖像功底縱深向的拱門，簡潔的構圖，不同組別的人物布置使眾大哲彷彿在演戲的一瞬間被定格。

噢對了，那年拉斐爾27歲。。。。

接下來說人物，《歌德遊記》中提到歌德面對這幅壁畫的時候，除了被藝術之美震撼，還不禁感慨，不知道大師究竟想要傳達什麼信息。因為無法捕捉畫面上的眾生相使文豪感到十分意猶未盡。有研究者認為，左半邊人物是跟柏拉圖思想相近的，右半邊人物是和亞里士多德思想相近的這個「強勢『』的分法讓我想起叛逆天才庫爾貝的一幅畫：

《畫室》

據說放蕩不羈酷炫狂拽吊炸天的庫爾貝同學在這幅畫中把自己不喜歡的人和喜歡的人以自己為中心畫在左右兩邊，比如左邊那位坐在凳子上的老兄拿破崙三世就是庫爾貝一生怒懟的對象。（我好像又偏題了？）

接著說雅典學院，先說名字。名字很明顯是來自於柏拉圖創建的「天下第一學府」雅典學院，雅典學院，又稱柏拉圖學園（Plato academy）由柏拉圖創辦於主前385年左右，以後歷代相傳，直到主後529年被查士丁尼大帝關閉為止，前後竟延續千年。校訓很有意思：

「不習幾何者不得入內！」（我們這些數學渣就別想了吧）

雅典學院畫中的眾位大佬拉斐爾是沒有任何明確記錄身份的，所以我們只能從他們的服飾，手勢乃至於表情去猜測。目前大致確定的是這幾位：

這群人放一起差不多就是希臘文化的骨架了，我們就開始來挨個依次分析：

這兩位想必一般人都有所耳聞，左邊是以達芬奇為原型創作的柏拉圖，柏拉圖腋下夾著《對話錄》，一手指天，象徵形而上的，永恆的原型觀。著名的形而上學由此·開端，關於原型這一概念，喬思坦.賈德給出了這樣的比喻：「像是眾多薑餅人的模具」。對這一觀點柏拉圖最著名的解釋就是他《理想國》中的「洞穴神話」，在這裡摘錄一段賈德在《蘇菲的世界》中給出的解釋：

"有些人住在地下的洞穴中。他們背向洞口，坐在地上，手腳都被綁著，他們只能看到洞穴的後壁。在他們的身後是一堵高牆，牆後面有一些人形的生物走過，手中舉著各種不同形狀的人偶，由於人偶高過牆頭，同時牆與洞穴間還有一把火炬，因此它們在洞穴的後壁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影子。在這種情況下，穴中居民所看到的唯一事物就是這種「皮影戲」。他們自出生以來就像這樣坐著，因此他們認為世間唯一存在的便只有這些影子了。

有一個穴居人設法掙脫了他的鎖鏈。他問自己的第一個問題便是：洞壁上的這些影子從何而來?你想：如果他一轉身，看到牆頭上高舉著的人偶時，會有何反應?首先，強烈的火光會照得他睜不開眼睛，人偶的鮮明形狀也會使他大感驚訝，因為他過去看到的都只是這些人偶的影子而已。如果他想辦法爬過牆，越過火炬，進入外面的世界，他會更加驚訝。在揉揉眼睛後，他會深受萬物之美的感動。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色彩與清楚的形體。他看到了真正的動物與花朵，而不是洞穴里那些貧乏的影子。不過即使到了現在，他仍會問自己這些動物與花朵從何而來?然後他會看到天空中的大陽，並悟出這就是將生命賦予那些花朵與動物的源頭，就像火光造就出影子一般。這個穴居人如獲至寶。他原本大可以從此奔向鄉間，為自己新 獲的自由而歡欣雀躍，但他卻想到那些仍然留在洞里的人，於是他回到洞中，試圖說服其他的穴居人，使他們相信洞壁上那些影子只不過是「真實」事物的閃爍影像罷了。然而他們不相信他，並指著洞壁說除了他們所見的影子之外，世間再也沒有其他事物了。最後，他們把那個人殺了。」

我想，柏拉圖做出這樣的比喻與恩師蘇格拉底之死關係很大。

懷海德曾說：「所有西方哲學不過是一系列為柏拉圖下的註腳」確實，柏拉圖的思想已經達到了哲學所能達到的最高高度，已經一隻腳跨入了神學的門檻，其他流派的哲學要麼直接源於他，要麼批判他或被他影響。

右邊這位是以米開朗基羅為原型創作的亞里士多德，亞里士多德手拿《倫理學》，一手下壓象徵著他以有形世界為主的人本思想，要從可見世界裡尋求意義。作家臨風如此說：「亞里士多德呈現的是被造的世界，是自然。這是看得見的世界，是由因果關係所控制的經驗世界，所以它是個體的，特殊的，多樣的。」怪不得他的恩師柏拉圖要這樣說他：

「你的思想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需要用馬具套起來加以馴化。」

介紹完最重要的兩位人物之後，其餘人物我們現有一個概覽：

（1）季蒂昂的芝諾：在伊壁鳩魯左側的老者。

（2）伊壁鳩魯：頭戴葉冠者，主張「人的幸福是追求心靈中永遠的快樂」。 　　（4）德謨克里特斯：畢達哥拉斯左邊的老者是德謨克里特斯。

（5）阿維羅伊：畢達哥拉斯後方頭纏白巾伸頭向左看的老者。

（6）數學家畢達哥拉斯：前方蹲著看書的禿頂老人在厚書上寫字者，亦是《畢達哥拉斯定理》發明者。

（7）亞歷山大大帝:雙手交叉於胸前的青年，希臘馬其頓王。

（8）安提西尼：在色諾芬左邊的是蘇格拉底的門徒安提西尼，犬儒學派的創始人。

（9）希帕提婭：阿維洛伊旁白衣長發是知名古希臘女性數學家希帕提婭， 　　（10）色諾芬：蘇格拉底身旁著衣水藍袍的是軍事與文史學家色諾芬。 　　（11）巴門尼德：打開書本看著畢氏的是持存在論的思想家巴門尼德。 　　（12）哲人蘇格拉底:穿綠袍轉身向左扳手指與人爭辯者。

（13）赫拉克利特：最前方中央偏左握筆倚桌思考者，是持流變論的代表人物赫拉克里特。

（16）第歐根尼：斜躺在階梯上半裸著的老人，是古希臘犬儒學派學者。 　　（18）阿基米德：右下躬著身子，手執圓規量著一個幾何圖形。

（19）瑣羅亞斯德：手持天文儀者。

（20）天文學家托勒密：手持地球儀者。

（21）烏爾賓諾公爵：右下角拉斐爾身旁白衣少年是當時教皇的侄子、有名的藝術愛好者烏爾賓諾公爵。

（R）拉斐爾(Raphael/Raffaello)：右下角黑衣戴帽男子為此壁畫作者本人（拉斐爾），象徵藝術乃登入智者的殿堂。

托腮寫字者是赫拉克利特，一般人認為這也是以米開朗基羅為模特畫成。他的思想與11號巴門尼德相反，巴門尼德倡導這個世界是不變的，赫拉克利特認為所有的物質都在不斷的變化中。柏拉圖正是從他二者之觀點綜合，認為原型不變。赫拉克利特被稱為「哭泣的哲學家」，因為他生性憂鬱，但堅強傲慢。大流士邀請他去教導希臘文，被他傲慢的，嘲諷的拒絕了。還有一則軼事說他整天和小孩子玩骰子，並對圍觀者說：

「無賴，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這豈不比和你們一起搞政治更正當嗎?」

這位乾癟的老人是著名的犬儒派代表人物第歐根尼，關於他的逸聞趣事數不勝數。其中最著名的有四件1，他曾經常公開羞辱柏拉圖，一輩子都在和柏拉圖過不去。2，據說他在大白天提著燈籠在鬧市中尋找誠實的人。作家林治平的著作《白晝提燈》就是源於這個故事。3，亞歷山大巡遊某地，遇見正躺著曬太陽的第歐根尼，這位世界之王上前自我介紹：「我是大帝亞歷山大。」哲學家依然躺著，也自報家門：「我是狗兒第歐根尼。」大帝肅然起敬，問：「我有什麼可以為先生效勞的嗎？」哲學家的回答是：「有的，就是——不要擋住我的陽光。」據說亞歷山大事後感嘆道：「如果我不是亞歷山大，我就願意做第歐根尼。」 4第歐根尼遭一個禿子謾罵後，說道：「我決不會回擊。我倒欣賞你的頭髮，他早已離開了你那可惡的頭顱而去了。」關於第歐根尼，想要了解更多者可以看《白晝提燈》中的序言。裡面還提到尼采所講瘋子找神的故事，之間從人到神的轉變頗值深思。

畫幾何圖案的人是阿基米德，手持地球儀者是托勒密，手持天文儀者是瑣羅亞斯德。這三位都是十分重量級的人物，阿基米德就不說了，和高斯，牛頓並稱為三大數學家。他的名言是：「給我一個支點，我就能翹起地球」以及著名的金王冠浮力原理。他死的可能是最草率的偉人之一，因為畫幾何圖形畫得正入迷，結果被一個心情不好的小兵不明不白的殺死了。據說羅馬統帥極度惋惜，厚葬了阿基米德，處決了那個可憐的羅馬阿兵哥。托勒密則是地心說的集大成者，其《至大論》被長時間尊為標準知道日心說興起。瑣羅亞斯德乃是波斯國教襖教的創始人。阿基米德的老師是著名的《幾何原本》作者歐幾里得（這本書把我看哭過）

這位奮筆疾書的老人是畢達哥拉斯，他是著名的畢達哥拉斯學派創始人，他腳前的黑板上寫著和弦理論。他周圍圍繞著兩位自然派哲學家：之前提到的巴門尼德和原子概念的創始人德謨克里特斯。

而這位女子我要特別提出，她可能是一個歷史上真正「女神級人物」，她處於基督教與異教鬥爭期間，但無論是基督徒還是異教徒對她都尊敬至極。就連基督徒史學家索奎德在其《教會史》中都花了大量篇幅稱讚她的美德。她就是歷史上第一個一流的，頂尖的女性哲學家，數學家西帕提亞。用希臘諸神中的雅典娜形容她是完全恰當毫無分別的。想要了解她的朋友可以看阿曼巴導演的電影《城市廣場》。

關於這幅畫還有很多可以講的，何況整個希臘文明！最後我照例向大家推薦兩本書能夠更加深入的了解這幅畫和希臘哲學：臨風的《繪畫大師的心靈世界》，從一個基督徒的視角看大師繪畫。賈德的《蘇菲的世界》，有趣的哲學入門書。

對於這幅畫在教堂內的雅典眾哲像，我會想起基督教神學史上的兩大事件：奧古斯丁將柏拉圖哲學融入基督教，一直影響至今。阿奎那引進亞里士多德哲學，開始注重人和自然。這兩個對立的觀點竟然在基督教中整合，實在令人驚奇。薛華的《前車可鑒》中有類似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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