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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塊廣告牌》:復仇與救贖

幾年前看了話劇《枕頭人》,馬丁?麥克唐納的黑色犯罪色調及其直指人心的風格,就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三塊廣告牌》是馬丁?麥克唐納編劇和執導的第三部電影,延續著他的一貫風格。它有著暴力犯罪片的所有要素和框架,卻沒有朝著傳統犯罪片的套路發展,敘事的重點也不在追查罪犯,而意在刻畫一個執拗堅強的中年母親形象,並通過與她相關的人和事描繪美國小鎮的世相、探尋人性。

艾賓鎮(Ebbing),社會縮影

艾賓鎮,美國密蘇里州的一個小鎮。艾賓鎮是一個孤獨的存在,影片的場景都設定在這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小鎮里。艾賓鎮不是世外桃源,而是當今美國社會底層的縮影,各色人等都在自己狹小的圈子裡艱辛地活著:離異的母親、受人嘲弄的侏儒、脾氣暴躁的種族歧視者、兢兢業業受人愛戴的警長……影片也觸及家暴、種族歧視、同性戀等社會問題。然而這些都只是本片的背景,如果說影片的宗旨在於揭露或抨擊社會問題以引起療救的注意,不免有過度演繹之嫌,該片顯然沒有如此雄心。

馬丁?麥克唐納的焦點放在刻畫一個堅強而憤怒的母親形象上,對影片的人物,沒有直接下判斷。正如他在一次接受採訪時說的,他的構思的出發點集中在三個角色上:一個悲傷的母親(女主角Mildred)、一個「壞警察」(有種族歧視、脾氣暴躁的媽寶男警Dixon)、一個「好警察」(兢兢業業、家庭幸福、深受愛戴的威洛比警長),特別是前二者;但他鏡頭下的人物並非黑白分明,難以簡單歸類,他希望通過不斷豐富、多層次的角色塑造,挖掘人物背後的人性。他彷彿拿著如椽大筆,卻專心致志地去寫小楷,將場景限定在狹小的空間,集中筆墨去描繪人的內心,這是他匠心獨運之處。也因此,影片的背景設置高度抽象化,除了幾個主要角色之外,艾賓鎮其他人的生活場景幾乎沒有展現。劇情前進的動力來源於女主角和警方(以及周圍其他人)的一次次對峙。

三塊廣告牌

人生實苦。50多歲的小鎮婦人Mildred生活失意,因家庭暴力離了婚,帶著一雙兒女,性情暴躁,與處於青春期的兒女爭執不斷,在一家小禮品店工作,收入低微。很真實的生活境地,十室之內,或者就有這樣的家庭存在。如果女兒沒出事,Mildred很可能就這樣平庸而艱辛地生活下去,直到老死。

女兒的死改變了她的生活。對女兒的死,Mildred充滿內疚、悔恨、自責。女兒出門前,Mildred和她吵了一架,不肯借車給她,讓她走路去,女兒賭氣說最好自己被強姦,Mildred也在氣頭上,說最好被強姦。結果,不幸一語成讖。

女兒死了七個月了,小鎮上的警察局不僅沒有破案,甚至也沒有在努力破案的跡象。Mildred對此非常不滿。為了給警察局施加壓力,她在小鎮郊區的馬路邊張貼了三塊廣告,紅底黑字,異常顯眼:

RAPED WHILE DYING

——(姦殺)

AND STILL NO ARRESTS?

——(還沒抓到兇手?)

HOW COME, CHIEF WILLOUGHBY?

——(怎麼回事,威洛比警長?)

與所有人為敵

Mildred一意孤行,雖千萬人吾往矣。撮鹽入火,只要稍有刺激,就會爆發。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使該案有個說法,能將兇手繩之於法。

她的偏執,得不到眾人的理解和支持。

「Everybody is with you about Angle; nobody is with you about this.」這是神父對Mildred說的話,也道出了實情。對她的女兒Angle的不幸事件,大家都很同情,但對Mildred貼廣告牌這件事,沒人支持,包括警方、小鎮居民、前夫、兒子、兒子的同學……

警員迪克森(Dixon)去找廣告商,想迫使撤掉廣告,廣告商以自己沒有違法為由堅決不拆。——【如果這樣的廣告牌出現在北大附近,以聲討海淀警方或學校當局對20年前疑似因遭性侵而自殺的女生案之敷衍,估計這塊牌子存在的時間不會超過五分鐘。這也說明了美國警方之威風掃地,居然不如我國之城管或保安。】

威洛比警長去找Mildred理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試圖勸她撤下廣告,但Mildred執拗不肯。威洛比說自己得了癌症很快就死,她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甚至冷血地說:「在你死之前,那些廣告牌總還有些作用。」威洛比警長噴在她臉上的一口血,雖然讓她心懷憐憫,但也沒有讓她停下尋求正義的腳步。

有兩個市民(依Dixon描述:一個肥胖的牙醫和一個眼睛長得很奇怪的女人)到警察局投訴Mildred。Mildred的回應是,用牙醫的電鑽把牙醫拇指鑽了個洞。

神父夜訪,反而被Mildred一頓搶白,啞口無言,她兒子都為母親之雄辯傾倒。此時的Mildred已非解決人的思想問題的神父所能說服的了。這段台詞非常經典:

一旦加入了某個組織,這個組織的所有罪惡,即使你沒有看見、聽見,沒有親手去做,但你也是有罪的。

Mildred的執拗是有效果的,她成功獲得了社會關注,警方不得不繼續調查案件。

威洛比警長自殺,劇情急轉直下

威洛比和家人度過了溫馨的一天,夜晚在馬廄前開槍自殺。留下三封遺書:一封給妻子,一封給Mildred,一封給Dixon。對妻子的愛,對Mildred的理解和同情,對Dixon的耳提面命,都有了交代。

然而Mildred仍然一意孤行。

在受了威洛比醍醐灌頂般的傳授心法之後,Dixon則性情開始轉變,朝一個好警察的道路上轉變。就在Dixon在警局裡看威洛比留給他的信時,誤以為是Dixon燒了她的廣告牌的Mildred,用自製燃燒彈燒了警局。Dixon逃出來之前,把案件卷宗揣在懷裡搶了出來,自己被嚴重燒傷。Mildred事先打電話到警局,確認裡面沒人才放的火,誰知Dixon戴著耳機,沒有聽見電話響,差點送了命。看到案件卷宗的Mildred,眼裡含著淚——Mildred並非鐵石心腸的人,她與小鹿的溫情對話令人動容,她幫掙扎的甲殼蟲翻身,以及他對威洛比警長噴血後流露出的關切之情,都展現了她不同於執拗暴躁的溫情一面。

Mildred的敵人不是具體某個人,不是威洛比,不是Dixon,也不是任何其他人。如果說有,那就是不知何在的強姦犯。強姦犯找不到,她只能將怨氣撒在警方身上。人要活著,不能沒有一股氣,無論是志氣,清氣,濁氣,甚至是怨氣,總歸需要一個支撐。人與人的不同,有時就在於這支撐之物的不同。

然而,正如接替威洛比的黑人警長對Mildred所說的:「我們不都是你的敵人。」(We aren』t all you enemy)在沒有足夠多的足夠強大的敵人,而友人所給予的支持又很不夠(如果有的話)的情況下,Mildred仍然難以活下去。為了活著,她需要一個敵人,以保持她的怨氣。敵人一旦被消解,她活下去的支柱也同時被消解,等待著她的,唯有內心坍塌的廢墟。

威洛比的自殺,不僅讓自己的生命進程加速到達終點,也高速推進了影片情節的發展。威洛比以一己之死,成就了後續劇情。但是,成也威洛比,敗也威洛比。造成劇情反轉,令人目不暇接出乎意料而讚歎的,是威洛比的死;反轉太迅猛突兀,甚至有些討巧,也是威洛比的死。無論如何,威洛比的死,促使Dixon轉變,Dixon也成為影片末尾的主角之一,承擔了最大的破案期待。

開放的結局

Dixon在酒吧,聽到鄰座有人向他人說姦殺之事。Dixon先記下疑犯的車牌,又以苦肉計,在疑犯的臉上抓了一把,留下足夠對比DNA的血肉在指甲縫裡,自己被打得血肉模糊。但這個破案期望很快就破滅:疑犯在Mildred女兒死的那天有不在場證據,而且DNA對比不符。

正義並未來臨。艾賓鎮已經無法承擔追尋這份正義的重任,Dixon和Mildred踏上了前往愛荷華州的復仇之路——這時的復仇對象,不是姦殺Mildred女兒的人,而是另一個強姦犯。Dixon和Mildred已經把復仇範圍擴大,但他們並沒有完全做好心理準備,只是任憑尋求正義的決心的驅趕,總之他們在路上了。路上決定。

這是個開放式的結局。尋求正義的路仍然漫長,且不一定有結果。但死者長已矣,生者是執著地尋求正義而不惜毀掉現世生活,還是把痛苦埋葬隱忍偷生,或者在二者之間取得平衡?沒有外界輸送的人性的溫暖,這樣的平衡幾乎無法達成。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那是天地的事,凡人做不到。能做到的,是以多點慈悲之心對待周圍的人,即使那人是可惡的——每個人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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