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暴食症患者
Fixin" To Die
Bob Dylan (2010 Mono Version)
Bob Dy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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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性也。
她此刻有點把持不住,把金槍魚三明治一口吞了下去。
怎麼會有那麼阻礙,她簡直不理解。
嘔吐成為她的日常,成為她的飯後娛樂。這樣說有點噁心,但你得受著。真相總是讓人有點難以接受。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好久了。」
「那一直持續到現在?多久?」
「可能六七年。」她側了下臉,掰了掰手指頭數了數。
「你現在多少歲?」
「可能二十五六歲,我不清楚該計算陽曆還是陰曆。」
「上大學之前?」
她停頓了一會,大概在回想,「大一暑假回來開始的。」
「因為減肥嗎?」
「當然不是。」她忍不住笑了笑,「我不算胖吧。」
「那是發生了什麼?」
「可能一些奇怪的事情。」
她只是一個年輕的暴食症患者。
這不算什麼。
只是一個疾病而已,大概像肝炎之類的。
她只是對食物有癮,會為它們瘋狂。
某些時刻,她的腦子裡傳達出來的信息只是吃。吃是一個很單純的動作。它足夠簡單,不需要思考,是最直接的一種方式,抵達心靈的方式。
身心被溫暖的食物完全包裹。
吃對她來說是充滿愛意的,柔情的,撫摸似的。
如果你對食物不感興趣,可能真得很難理解。
但是如果你是個有煙癮或者酗酒再或者沉溺於賭博,更嚴重些是個癮君子。那樣的話,你就會有一些感同身受的情緒。你會同情她或者可憐她。
無數個時刻。夜晚。白天。
她都在吃東西。
她不去上課。
她無法去上課。
她待在宿舍。或者他家裡。
她會買來很多很多的東西。各種的垃圾食品。薯片。辣條。餅乾。沙琪瑪。
後來是許許多多的麵包。肉鬆的。椰蓉的。紅豆的。鹹的,甜的,辣的。
再後來是各種飯菜。饅頭。包子。漢堡。雞蛋餅。卷餅。
胃越來越虛弱,選擇的食物越來越柔軟。
她把它們一股腦的吞下去。一直到吐出來。然後從垃圾桶把吐出來的再塞進空虛的胃裡。
「拜託,能不能不要這麼噁心。」
她在顫抖,黑暗裡的東西要殺死她。喝她的血,啃碎她的骨頭。
這都不夠。
「她去哪了?」
「廁所。」
此刻,她正把她的頭埋進馬桶里,如一個任人宰割的羔羊,發酵過的食物從嘴巴里吐出來。順暢或不順暢的。一下子或間接性的。
她的胃在一點點腐爛掉,灼燒掉,奴役掉。
美好的,芬芳的,熱氣騰騰的食物變成了罪惡。無法清洗的罪惡。
它們要殺死她。
她痛苦,她嚎叫,她摔碎了那些漂亮的碗碟。
可是毫無用處,暗鬼在撕扯她,喝她的血,啃她的骨頭。
黑暗大於光明。
她的臉終於被惡給毀掉了。
正是因為這張臉。
紅腫的痘痘爬滿了她的臉。她原本光滑透亮的皮膚。
自卑和惡聯合起來,把她徹底擊垮。
暗無天日。
「說不完的,這些話會讓我混亂,讓我發瘋。被那惡擊打。」
「你現在看起來已經好多了。」
「可是它們還回來,不定時拜訪我。」
「會好起來的。」
一天,她終於吃不下去任何東西。吃綠色的菜在胃裡過了不到五分鐘,就會吐出來。
胃快要死了。
她也是。
她被帶到了醫院。
心率低,無法打麻藥。
管子從嘴巴里進去,她痛苦的嚎叫,醫生一次次嚴厲的制止,掙扎里喉嚨被扎破,鮮血從嘴巴里吐出來,頓時淚水,血水混為一體。
她不是她。她是誰。
管子終於穿過破了的喉嚨,順利插入她的胃裡,醫生說要把腐爛取出來,腐爛的食物。
她當時覺得她就要死了。
片子結果出來,膽汁性迴流胃炎。
她還活著。
另一家醫院。因為只有這家醫院可以做無痛的腸鏡。
她在麻醉劑里失去知覺。
管子從她大概是醜陋的肛門裡插進去。
醫生要用科學的方式去查明真相。
果真是醜陋的。
醜陋的痔瘡。
惡在暗地裡笑,瘋狂地笑。
她捂住耳朵,在被子里瑟瑟發抖。
夢裡屍橫遍野,到處是被淹沒的哭聲。
她清醒過來,身上是充滿消毒水味道的白色被子,旁邊是會叫的機器。
她視線又開始模糊。
「它們被趕跑了嗎?」
「它們藏在了這裡。」
她指了指胸口的位置。
暴食讓她瘦的只剩下骨頭。110斤的體重只剩下70斤餘一點。
他們都看到了,都在談論,在背後,以為她可能懷上了男人的孩子,然後又偷偷地打了胎。「她是故意要造成誤會的。」 「是的,她是故意要壞的。反正也是壞了的。」
現在她還是吃,忍不住的,一些壞的情緒或者其他的會來襲。所以她還是吐。就像保留某個習慣一樣,把它保留了下來。 或許會伴隨一生,或許明日就會好起來。
痛永遠是痛的,它無法轉化,就在那裡,只是被時間封存起來, 但它們會時不時跑出來,跟你叫囂一下,然後再慢慢發酵,暗地裡產卵。
可是無論怎樣,她還是喜歡食物,就像今晚,她自己買了一大盆哈喇,還炒了西紅柿雞蛋,怎麼可能不吃東西呢,那樣真得會餓死。
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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