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蒂斯的宮娥與莫奈的塞納河，洛克菲勒家族要拍了用於捐贈

4月10日，佳士得攜即將於五月紐約拍賣的佩吉與大衛·洛克菲勒夫婦珍藏中的兩幅名畫來到上海，觀眾可以在兩天的公開展示中，欣賞到亨利·馬蒂斯藝術鼎盛時期創作的《側卧的宮娥與玉蘭花》及極為克勞德·莫奈的《拉瓦古的塞納河》。

據悉，此次洛克菲勒家族的拍賣所得將全數用於慈善事業，捐贈給MOMA（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哈佛大學、洛克菲勒大學在內的10家機構，而大衛·洛克菲勒的母親艾比·奧爾德里奇·洛克菲勒，正是1929年MOMA的創建者之一。

亨利·馬蒂斯《側卧的宮娥與玉蘭花》

當大衛·洛克菲勒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迷戀上了藝術。留存在他兒時最初記憶里的，是母親在香煙繚繞的佛教屋中沉湎於亞洲藝術或在她的畫廊里研究圖盧茲·勞特累克（Toulouse-Lautrec）版畫的情景。父親的藝術品，尤其是美妙的捕獵獨角獸掛毯，也給他留下了清晰的印象。「母親有著專家的鑒賞能力，卻同時帶有感情去看待藝術。她教我和我的哥哥姐姐們對所有藝術形式敞開胸懷——讓藝術的色彩、質地、結構和內容對我們說話，理解藝術家打算做什麼，以及作品如何能夠呈現我們身邊的世界中充滿挑戰或溫和友善的一面。」大衛·洛克菲勒在自己的回憶錄中寫道。

1870年，大衛·洛克菲勒的祖父約翰·D·洛克菲勒（John D Rockefeller Sr）在美國創立了標準石油公司，這個至今延綿六代的傳奇家族，擁有標準石油公司、大通銀行、洛克菲勒基金會、洛克菲勒中心、芝加哥大學、洛克菲勒大學、現代藝術博物館、以及在「9·11」中倒塌的世貿大樓等龐大產業。大衛是洛克菲勒家族的第三代，作為銀行家的他是老約翰洛克菲勒最小的孫子。2017年，101歲高齡的大衛·洛克菲勒在睡夢中離世。他與妻子佩吉生前收藏的1500多件藝術品或將組成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慈善拍賣，於下月在紐約洛克菲勒中心舉槌，全部拍賣所得將捐贈給包括MOMA（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哈佛大學、洛克菲勒大學在內的10家機構。

4月10日，佩吉及大衛·洛克菲勒夫婦珍藏全球巡迴展覽來到上海，在佳士得外灘空間展示了亨利·馬蒂斯創作於尼斯的《側卧的宮娥與玉蘭花》以及克勞德·莫奈創作的《拉瓦古的塞納河》。

克勞德·莫奈《拉瓦古的塞納河》，1879年

人生低谷的莫奈卻畫出了最動人的塞納河

《側卧的宮娥與玉蘭花》創作於1923年，當時的馬蒂斯正處於創作巔峰時期，或許也是人生最快樂的時期。畫中女子是馬蒂斯最喜愛的模特亨麗葉特?達麗卡賀，她斜躺在馬蒂斯豪華的尼斯畫室里，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中。亨麗葉特?達麗卡賀是藝術史上最動人優雅的模特之一，能夠擺出各種猶如雕塑般的姿態，這令她成為20世紀極具有辨識度的模特，許多馬蒂斯偉大的雕塑作品也都是以她為原型的。當馬蒂斯於1921年從巴黎搬到法國南部後，創作理念有所轉變，亨麗葉特正是畫家想要創作的繪畫類型的理想原型。他既想要創作愉悅感官的畫作，也想創作具有優秀繪畫結構的油畫，因此他花費了大量時間尋找可用於其畫室的道具，無論是放置在女模特身後的屏風、躺椅、美麗的玉蘭花，還是一碗色彩鮮艷的橙子。《側卧的宮娥與玉蘭花》的花樣與物件形態渾然天成，這幅馬蒂斯的傑作經常出現在藝術史的著作里。自1958年被購入後，此畫一直掛在佩吉及大衛·洛克菲勒夫婦位於赫遜松莊園的客廳里。

Hudson Pines莊園起居室所懸掛的馬蒂斯作品《側卧的宮娥女與玉蘭花》

1958年佩吉及大衛·洛克菲勒夫婦第一次收藏了克勞德·莫奈的作品，創作於1879年盛夏的《拉瓦古的塞納河》。1878年，37歲的莫奈移居距巴黎60公里的小鎮弗特伊，從他居住的房子就能眺望塞納河以及對岸的拉瓦古村莊。紅瓦白牆的拉瓦古的村落佔據了畫面中心位置，上部是蔚藍天空與白雲，下部分是塞納河的波光。盛夏時節的畫面看似愉悅，背後卻是人生低谷時期的莫奈——「印象派」創作因為過於前衛無人問津，貧困中的莫奈還遭遇了夫人的重病與離世，曾經最大的藝術贊助人破產出走，將妻子與六個孩子託付給莫奈。或許，在抑鬱又茫然的生活中，只有大自然才能予畫家一絲美感和心靈慰藉，而這種交織的情緒也使人們在面對畫中粉紫色的雲朵時，生出了陣陣憐愛與長久駐足。

這幅作品在莫奈藝術生涯中有著重要地位，相較於居住於巴黎市井時較多表現現代人的都市生活與活動，莫奈開始將重心轉向捕捉大自然中光影與色彩的變化。同時，自這幅作品開始，莫奈開啟了藝術生涯後期重要的「系列創作」的方式。莫奈曾在與此作品同視角下創作過約七幅作品，大部分收藏於全球各地的美術館中。

從「無趣枯燥」到與藝術「相伴一生」的收藏家

1948年，大衛與妻子在紐約東65街146號安居落戶，當時他們對藝術的關注度還是一如例行公事般敷衍草率，家中只掛著裝飾用途的平版畫以及18世紀的一些無名肖像畫。

「我與現代藝術博物館的關係——事實上是我對現代藝術的興趣——卻用了多得多的時間才培養起來。事實上，我是在被要求替代母親在董事會上的職務後才真正對博物館產生了興趣。在現代藝術博物館『學本事』的一部分是提高我自己的藝術修養和理解力。我和佩吉幸運地遇到了阿爾弗雷德·巴爾這個好老師。」大衛·洛克菲勒在自傳中說。

大衛·洛克菲勒夫婦肖像

大衛的母親艾比·奧爾德里奇·洛克菲勒（Abby Aldrich Rockefeller）或許是受了1913年美國軍械庫藝術展的影響，自20世紀20年代起，她對現代藝術展現出了濃郁的興趣並開始購買這些藝術品。艾比將宅邸的7樓打造成一所小型畫廊，並在那裡輪流掛置自己日益增多的藝術藏品，還開始將借來的作品與自己的藏品一同舉辦展覽。

艾比對當代藝術的痴迷讓她結交到一些志同道合的收藏家，包括莉莉·P·布里斯（Lillie P Bliss）和科尼麗爾斯·J·蘇利文夫人（Mrs Cornelius J Sullivan）。上世紀20年代末，這三位女性下定決心創立了她們認為是首家主要致力於展示當代藝術的博物館。那時大衛還在念書，常參加她們的聚會。頻頻出席聚會的還有一位名為阿爾弗雷德?H·巴爾（Alfred H Barr Jr）的哈佛畢業生，當時正在韋爾斯利學院教學，至少這在當時可能是美國首門涉及現代藝術的課程。27歲那年，阿爾弗雷德成為由這三位傑出女性於1929年創建的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的首任館長。

母親去世後，大衛被要求接替艾比在受託人委員會的席位，那時他才開始積极參与博物館的事務，同時在阿爾弗雷德·巴爾和他的妻子馬爾嘉的幫助下，逐漸擺脫了來自父親保守的藝術品味並真正走上現代藝術的收藏道路。

當馬爾嘉第一次走進東65街佩吉與大衛的家，環顧客廳，感到無比震驚。大衛·洛克菲勒回憶：「她說自己完全無法理解這世上振奮人心的藝術作品比比皆是，為何我們卻只是滿足於那些平庸無趣枯燥泛味的繪畫——實際上，我還記得她以幾分輕蔑的口吻評論道『每個男士都戴著小紅帽子』。可以理解，我們對她的評述相當生氣。」

不過，馬爾嘉的話一直縈繞在洛克菲勒夫婦心裡。「從那以後，阿爾弗雷德?巴爾開始向我們介紹以前從未曾接觸過的各種高品質畫作……但大多數抽象畫始終未能讓我們為之心動，然而我們發現自己對法國印象派畫家和其他法國前印象派畫家，如布丹（Boudin）、庫爾貝（Courbet）以及德拉克洛瓦（Delacroix）的興趣開始越來越濃。」

隨著大衛與阿爾弗雷德接觸的增多，他對這位年輕館長越發欽佩。「他有著如百科全書般的大腦，對很多學科都如數家珍。他是一個非比尋常、魅力十足且才華橫溢的人。」多年後大衛這樣回憶道。

阿爾弗雷德逐漸引導大衛和佩吉深入了解除印象派畫家及前印象派畫家外的19世紀80年代後繪畫作品，也就是當時被視作博物館繪畫與雕塑藏品的創作起始時間段。他們一開始購藏的作品比較低調，但從1955年起變得更野心勃勃，因為這一年大衛了解到保羅·羅森博格購藏到一批切斯特?貝蒂夫人的藏品佳作，總共80件，包括塞尚於1888-90年間創作的《穿紅背心的男孩》（現藏於MOMA）。

對這批作品一見鍾情的大衛承諾阿爾弗雷德，以第一選購權購藏這批畫後，未來將遺贈給MOMA。最終，大衛夫婦買下了修拉的《格朗康海港》（1885年）（註：現藏於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以及馬奈的《The Brioche》（1870年）。回憶往事，大衛說自己真希望當時買下更多作品，但即便如此，他們在這些藏品上的花費也遠遠超出了之前購置的其他藏品。

愛德華·馬奈《丁香與玫瑰》，1882年

與羅森博格交易成功後，大衛還在阿爾弗雷德的鼓勵下，於1957至1963年接連不斷地購藏畫作——克勞德·莫奈的睡蓮系列、保羅·西涅克的《伯爵夫人之島》、保羅·高更的《浪潮》、喬治·莫蘭迪的《靜物圖》、亨利·馬蒂斯的《科利尤爾之風景》、塞尚的一幅聖維克多山水彩畫和馬蒂斯的《靜物與葡萄》。從此，他再未曾停下收藏的步伐。

巴布羅·畢加索《拿著花籃的女孩》1905年

大衛·洛克菲勒曾說：「如您有幸與優美藏品相伴一生，應當儘可能與他人分享。我之所以說『相伴一生』，意指當您慢慢成長，便會發現自己並未曾真正『擁有』任何藏品，不過是在『保管』而已」。2017年，隨著大衛的離世，他收藏的部分塞尚、馬蒂斯、西涅克的重要繪畫作品，也陸續回到了他母親參與創建的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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