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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道再見殘蝶

君道披星戴月,獨行萬里,來到閣樓前。閣樓靜靜,樓頂沒有那個看雲的人。閣樓門上那個雲紗的牌匾依然在靜靜安坐。

君道推開門走了進去。幾匹白色的雲紗樓頂由中庭掉落下來,隨著微風輕輕搖擺。閣樓內靜得落針可聞。

君道走遍了每一個房間,一切極有規律的安放著,未見絲毫凌亂。似乎閣樓的主人一時起興外出暢遊,然後輕輕的關閉了門,將那個瞬間定格了下來。

似乎他一回來,便能重續這個平靜的片段。

三樓的茶室中,有一壺清茶,已冷去多時。君道拿起茶杯,雙眼中無數符文出現,盯著茶汁看了半晌,而後搖搖頭。

他推開窗,溫柔的陽光照了進來,雲床褶褶生輝。君道讓開窗戶,他的影子映在雲床上,但云床沒有任何變化。

在陽光的照射下,桌上的茶壺卻開始冒出絲絲粉絲霧氣。在茶壺異動的瞬間,君道便有所覺,他手中出現一團幽藍色的火,將茶壺及霧氣一起包在裡面炙烤。身後,窗子無風自閉,將柔美而傷人的陽光隔在屋外。

粉紅霧氣如煙柱一般湧出,在火焰中左衝右突,最終發出一陣磨牙般的刺耳叫聲,然後潰滅。

茶壺底部,靜靜地躺著一隻金色蝴蝶。蝴蝶栩栩如生,但給人一種極其陰寒的感覺。君道兩隻手指被幽藍色的火焰覆蓋,輕輕的夾起了蝴蝶。

他眼中又出現了無數符文,旋轉不休。靜靜的看著蝴蝶。

他目光如火,蝴蝶卻似冰雪,一點點的消融在指尖。沒有任何東西留下來。

點點藍火消失在指尖。君道額頭卻浸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似乎經歷一場極艱難的戰鬥。

來人用毒的手段極高,不僅就此暗算了雲想衣,甚至連自己也差點著了道。所以這就是閣樓中沒有任何戰鬥痕迹的原因。

雲想衣與世無爭,淡泊名利,但這不代表他不強。在道界所有的年輕高手之中,他絕對能排在前列。甚至自歌在飛化雲之後,雲想衣更是給君道一種難以揣度的感覺。

所有對手用毒也極精巧,謹慎,可以說是妙到巔峰,已是達到這世間的極致。

更可怕的是,對手似乎又算到君道不會中毒,所以將一切訊息封在了那隻蝴蝶中。

蝴蝶是殘蝶的信物,那上面有她的氣息。莫不是這下毒的大師是殘蝶?

君道搖了搖頭,輕輕地吐了口氣。走出閣樓,極認真的關好門。

接下來或許會有一場惡戰,所以君道走得不疾不徐,讓自己保持在巔峰狀態。

火瀑是一處險地,是凡人和低階修行者的禁區,即便是君道這種級別的高手,面對這造物的力量也得心存敬畏。

一股熱浪迎面撲來,似乎要將遇到的一切盡數焚為飛灰。遠處傳來如雷的聲音,沉悶而又宏大。

君道走得極其小心,他身影如影魅一般在地上跳躍。一條萬丈瀑布似乎從九天之上垂落,流入寬闊如洋的大河。

瀑布中流淌的不是水,而是火紅色的岩漿。帶著無盡炙熱和無邊厚重,挾著萬鈞力以及令人心生巨意的威勢。

無論如何強大的修行者,面對這屬於世界的力量,依然不得不感嘆自身的渺小。

君道卻沒瞧上這勢如奔雷的大河一眼,他將平靜的目光瞧向了大河之邊。

一個身形妖嬈衣衫華麗的女子赤著腳站在岩漿河邊,她身邊有八條小小的火龍不斷遊走,火龍身體相糾纏,組成囚牢。

囚牢中,雲在飛懶洋洋地坐著,身上白色的雲衣緊貼在火龍身上,不時發出嗞嗞的響聲,他卻渾不在意。只是看到遠處走來的那個穿黑衣的年輕人時,才露出了一絲歉意。

火牢旁邊,坐了一個身穿錦衣的瘦小身影,此刻正將雪白的雙腳放入岩漿中,一上一下的晃蕩著,似乎一個玩水的孩子。

君道選了個有利的距離站了下來,一臉嘲諷的望了過去。

殘蝶咯咯笑著,捏著衣袖原地轉了個圈,赤腳踩得火焰噼啪作響。然後笑吟吟地說道:「李夫人的赤腳很好看是不是?我知道你喜歡看赤著腳的女人,所以忍著鑽心的痛給你看。」

不等君道做任何回答,她又可憐兮兮的道:「可惜你這冤家好狠的心吶,上次奴家差點沒逃出去嘛!」

君道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頭,嘲諷道:「你們這些下三濫的手段還真是用得熟練無比。」

殘蝶臉色變得奇快,她臉上掛霜,回道:「你一個無惡不作的大盜,有何資格評價我們的手段?」

她眼神定定地盯著君道,似乎在看他發怒,然後方寸大亂的樣子。

君道沒有任何發怒的樣子,他輕輕的抿了一下嘴唇,將其變成直線。黑劍如幽靈一般出現在他手中,無形的風在他身邊形成。

將腳伸在岩漿中的瘦小身影終於回過頭來看了君道一眼,然後又迅速回過頭去。

看到他的臉,君道臉上的訝色一閃而逝。那是一張極其稚嫩的臉,如同七八歲孩子那般。他嘴上卻畫著極其鮮艷的紅色,雙眼周圍又黑又深,顯得說不出的怪異。

君道訝異的並不是他的長相,這世間有無數奇怪的人,長成奇怪的樣子,或者化妝成奇怪的樣子,都不足為奇。他驚訝於那人的年齡。

七八歲的年紀,出神入化的毒道,這是一件很難解釋的事。

手中劍緩緩抬起,一股無形之勢在他身邊升起,鋒銳之氣刺得殘蝶臉頰微微發疼。

殘蝶咯咯笑了一聲,朝君道擺了擺手。河邊的身影深處瘦小的手掌,按住了雲想衣的背。

「冤家,今天來可不是和你打架的。」

「放了雲想衣,我可以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收起劍,我也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上次就和你說過了,我並不喜歡被威脅!」君道冷漠回道。

「那怕他死了?」殘蝶指著雲想衣說道。

君道眼瞳微縮,緩緩地收起了劍。他可以圖自己痛快,但他不能不顧雲想衣。

「這才對嘛,任何時候都和我持劍相對,讓人家很是傷心呢。」殘蝶拍了拍手,臉色發紅,似乎變成了情竇初開的少女。

「沒有布陣,沒有設伏,你們應該不是想用雲想衣要挾我束手就擒?」

「那當然,奴家可不想你束手就擒,然後毫無趣味地殺死你啊。」

「那是何意?」

「其實也就是想你去找個小東西而已」,殘蝶笑的千嬌百媚,輕聲細語的說道:「盜神序章!」

君道冷笑一聲:「《盜神序章》失蹤已久,豈是想找到就能找到,何況找到又如何,你們敢拿?」

殘蝶神秘一笑:「我們自有用處,你只管找來就是」。她頓了頓又說道:「如果這世間還有能讓《盜神序章》現世的人,非你莫屬!」

君道眼瞳微縮。

難道如意花堂一直在跟蹤自己,從而得知自己追查盜神蹤跡的消息?但他們最擅長追蹤的天狗花已被殺死,這人又是誰,竟然連自己都沒有發覺?

似乎看出了君道的疑惑,殘蝶嗬嗬地笑了起來。

君道似有所感,抬頭看了天空一眼。殘蝶的笑聲如斷氣的母雞一般突然停了下來。

君道:「放了雲想衣,我去找《盜神序章》。」

不想那瘦小的聲音突然回過頭道:「不行,半年之內拿《盜神序章》來此地,否則他就死!」說罷,他竟是一把拖住雲想衣,跨過岩漿河,踩著瀑布表面如鬼魅一般的消失。

殘蝶臉色變得慘白,冷汗不斷掉落。她從未想過,自己會被當成一顆如此廉價的棋子。

君道的劍,她擋不住。火瀑之下,她再也不會有當日的好運氣。

沒有人可以借著好運過一生。殘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看了臉色冷厲如鐵的君道一眼,轉身朝岩漿河走去。

她不修火道,此舉便是求死。君道看出了她的死意。他沒有阻止她。

「噗通」一聲,岩漿河騰起一朵煙花,然後如常奔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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