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師大教授鍾振振：唐宋詞，絕不僅僅是兒女情長
問世間情為何物，
直教生死相許
文 by 歐希文
枉凝眉
紅樓夢 電視連續劇歌曲集原聲帶
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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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軍妓營妓官妓
⊙文人歌妓愛情
⊙宋詞境界深遠
⊙男女愛情發展
一個沒有一點兒女私情的人，又怎麼可能去愛身邊的人，甚至去精忠報國？
——歐希文
01
軍妓，營妓，官妓，你知道有什麼區別嗎？
2017年11月5日，我周日一大早就起床，趕去金陵圖書館聽鍾振振教授的講座，這次講座以「問世間情為何物」為主題，鍾教授對唐宋詞中的愛情詩進行舉例賞析。
鍾振振教授，現為南京師大一級特聘教授，博士生導師，全國先進工作者，國務院特殊津貼獲得者。現任校古文獻研究所所長、詞學研究中心主任。兼任國家留學基金委「外國學者中華文化研究獎學金」指導教授，中國韻文學會會長，國際漢詩總會副會長，中華詩詞學會顧問（原副會長）央視詩詞大會藝術總顧問。
從鍾教授講座的內容來看，不僅對愛情詩所傳達的情感進行了細緻分析，還對唐宋詞背後的制度和文化進行了深入探討。
鍾教授講到元好問的《摸魚兒?雁丘詞》，開頭一句就直切主題。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坐定以後，聽到鍾教授講起了軍妓，官妓，和營妓，他說很多時候，他帶的博士生都不太分得清它們的區別。
官妓是賣藝不賣身，主要負責官府歌舞表演，相當於舞蹈歌曲演員，而且朝廷也有規定，官員不得和官妓發生關係，畢竟官妓是由國家統一管理，任何官員都不能壞了規矩。
營妓，也叫軍妓，服務對象是軍人，尤其是在前線出生入死的官兵，之所以有營妓這個稱呼是因為妓女被安排在軍營固定營帳，就像士兵在規定的帳篷里一樣，服從軍人半軍事化管理，聽從軍營負責人安排。
02
文人與歌妓就更容易擦出愛情的火花
由於古代談婚論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此自由戀愛基本上被限制住。不過，在封建社會婚姻制度下，也有自由戀愛發展的可能，其主要發生在才華橫溢的文人和能歌善舞的歌妓之間。
在古代，達官貴人忙於公務，案牘勞形，總要在公事辦完之後，輕鬆娛樂一番，因此他們常常會寫詞暢飲。而詞基本上都由文人現場撰寫，再由歌妓演唱，在一來一往中，文人與歌妓就更容易擦出愛情的火花了。
詩詞史上著名的「快槍手」秦觀，蘇東坡的徒弟，黃庭堅學弟，總是才思敏捷，張口成詞，以極快的速度當場作詞給歌妓唱，學長黃庭堅對他評價甚高。
所以，由此看來，唐宋詞大都跟愛情有關是毋庸置疑的，因為在縱情娛樂場合，欣賞者，清一色男性，表演者，清一色女性。男觀眾，女演員，眉目傳情，暗送秋波，推杯交盞，你儂我儂，愛情的發生只在一念之間。
後來，又講到了韋莊《思帝鄉》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鍾教授說，這首詞寫作風格較為獨特，描繪了一個渴望婚姻自主的女性典型，具有特別意義，風格爽朗，表達女性對愛情的大膽和決絕，之前的許多詞人表達得更為委婉含蓄，沒有這麼直截了當。
在這裡，鍾教授就講到了燕趙美女與吳娃越艷的不同，一個代表豪放大方的北方女子，一個代表溫柔婉約的南方女子，北方代表花木蘭，南方代表林妹妹。
03
詞並不一定都是兒女情長
詞並不一定都是兒女情長，像著名詞人范仲淹，歐陽修，蘇東坡，辛棄疾都寫詞，精忠報國與兒女情長並不矛盾，一個珍惜愛情親情的人，才能真正平天下。魯迅不也說過「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嗎？
鍾教授給我們介紹了范仲淹的《蘇幕遮》，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在這裡，鍾教授跟我們講了一個典故，說古代焦詢（此人不詳）與一個老學究討論詩詞 ，老學究認為詞不好，總是寫兒女情長，脫離道義，有違儒家思想，詩才好，有境界，有抱負。
然後焦詢把這首詞背給老學究聽，老學究一聽就吐了口水，連連說不好，問焦詢這是誰寫的。焦詢說是范仲淹，你知道嗎？老學究說，當然知道，那可是得道之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那可是胸懷天下的賢人！然後焦詢就說，這就是他寫的。老學究頓時啞口無言。
所以，這個典故就挑明了人們對於儒家之道與兒女情長之間關係錯誤的認識，情和道兩者並不矛盾，報國與愛家也並不矛盾。
而且鍾教授還提到了文康《兒女英雄傳》中，「有了英雄至情，才成就得兒女心腸；有了兒女真情，才作得出英雄事業」。在文康看來「兒女英雄」的標準是，英雄與兒女不可分，忠臣孝子才是英雄，他們對君、對父的忠孝之情才是兒女至情。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一個人不去愛自己，不去愛自己的家人，那又怎麼能愛國？想像也是，一個沒有一點兒兒女私情的人，又怎麼可能去愛身邊的人，甚至去精忠報國。這也是鍾教授對我們重點講述的道理。
所以「先天下之憂而憂」的范仲淹也能寫出「碧雲天，黃葉地」，「沙場秋點兵」得辛棄疾也能寫出「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04
兩性關係是這個社會發展最基本的細胞
接下來，鍾教授又講到了歐陽修的 《生查子》，一年時間，兩種心境，一年前，兩個人相約，一年後，只有一人流淚傷懷。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還有歐陽修的《南歌子》，主要描寫了一副新嫁娘對丈夫撒嬌的虐狗畫面，新嫁娘一直對者新郎官說，你告訴人家，鴛鴦究竟怎麼著嘛！好不好嘛！
鳳髻金泥帶，龍紋玉掌梳。走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
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等閑妨了綉功夫，笑問鴛鴦兩字怎生書？
然後又提到蘇東坡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蘇東坡和王弗就是先結婚後戀愛的典型，亡妻王弗16歲劉嫁給了他，孝敬公婆，是個不可多得的賢妻良母。而且冰雪聰明，智慧過人，還常常給丈夫忠告。
鍾老師就講到了一個典故，曾經有人跟蘇東坡套近乎，是那種典型溜須拍馬之人。客人走後，夫人說這個人靠不住，交友肯定也不會長久，你春風得意他貼上來太快，你落難他跑得也快。後來事實證明確實如此。
鍾教授讚歎，蘇東坡《江城子》，是真性情，從肺腑流出來的，世間第一本的文字。
後來又講到了李之儀 《卜運算元》，是借鑒唐代詩人姚合 《送薛二十三》，從原詩的朋友友誼之情改寫成了繾綣的愛情。
姚合《送薛二十三郎中赴婺州》
我住浙江西，君去浙江東。
日日心來往，不畏浙江風。
李之儀 《卜運算元》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雖然不在一起，但是長江把兩人連在一起，這就是不幸中的幸運，把這作為心靈的慰藉，而日日思君不見君，更可以接上此恨綿綿無絕期。這首詞，詞淺意深，相比姚合《送薛二十三郎中赴婺州》，可以說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鍾教授給人的感覺平易近人，和藹可親，博學多才，學貫中西，典故信手拈來，稍加渲染便可成篇，以後一定要多跟鍾教授學習詩詞！
·閱讀建議·
唐宋詞，是中華民族偉大的文化瑰寶，每一個讀詞的人，都是歷史的傳承者，傳承老祖宗的文化之脈。
-作者簡介-
歐希文：一個大男孩，以夢為白馬，心存一個閑夢，其它隨了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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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爭如不見，
有情何似無情。
——司馬光《西江月》
※莊子說，你太虛偽了，我不跟你玩了 《莊子》有感
※東極島，遇到一個很酷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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