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已入佛，唯已成仙，留童一個在人間

竇靖童連著兩次上了熱搜。一次是她跟她媽王菲同一天被拍到，一個是仙女下凡一個是礦工下地對比不要太鮮明，另一次則是她爹的小摩的被網友撞到，大家都一廂情願地覺得坐在后座那個人肯定是竇靖童。

這真是奇妙的一家子，不論王菲與竇唯是如何漸行漸遠，竇靖童總能成為連起他們的一條紐帶。或者說，竇靖童往哪一站，哪就自然打來兩束光，一束是爹，一束是娘。她在光下，變幻著臉孔，忽而王菲，忽而竇唯，忽而又是她自己。

竇靖童的名字，就取自竇唯與王菲各一半，她是「竇」與「靖」（王靖雯）之童。後來那首專門寫給她的《童》，也是王菲作詞作曲，竇唯編曲，一人一半。竇靖童自己也在歌里露了一小嗓，「嘿！媽媽！」在歌里，三個人好似各行各路，但又渾然一體，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血脈說明。

只可惜，這首歌發表的第二年，王菲與竇唯就離婚了。

竇靖童跟著王菲去香港生活了一陣。那時候王菲很忙，但走哪都把竇靖童帶著。就算是開演唱會，王菲也是一邊做著妝發，一邊唱著兒歌哄著旁邊咿呀學語的竇靖童。

王菲跟李亞鵬在一起後，又帶著竇靖童搬回了北京。她管王菲叫媽媽，管李亞鵬叫爸爸，管李嫣叫我妹妹。

因為爸媽工作都很忙，在北京的時候，竇靖童更多時間都跟奶奶還有姑姑呆在一起。奶奶從小教她待人接物要懂禮貌，「人和人之間最基本的就是互相尊重」。而姑姑竇穎呢，常在車上放各種樂隊的CD，「她會給我介紹這是誰誰誰的歌，這個人的哪張專輯最棒，講很多專業的東西。」

記者問她，那你媽媽在車裡喜歡聽什麼樣的音樂？竇靖童很誠實地回答，我不記得她在車裡愛聽什麼了。

知乎上有人問，如何評價竇靖童，有一句回答很是精準，「媽已入佛，爸已成仙，留我一人在世間。」

這幾年，王菲與竇唯都活得很出世，一個念經吃素，一個歸隱市井，一身不再過問紅塵的清冷。反倒是竇靖童很入世，上綜藝也接代言，是三個人里最接地氣也最善解人意的那一個。

她跟許多明星關係都挺好。

陪著周冬雨馬思純一起上快樂大本營，被馬思純懟被周冬雨打也是樂樂呵呵。馬思純說，他們三個人建了一個群叫「祖孫三代」，馬思純是老祖宗，而竇靖童則是孫za。

周冬雨帶竇靖童回石家莊老家玩，竇靖童也很玩得開。照片里看她站在田野里，抱著小豬笑得一臉溫柔

周迅也很喜歡她，過年還帶著她回了老家衢州，跟家裡人一起吃飯合影。

竇靖童跟黃覺麥子一家的關係也挺好，她會去看麥子的舞蹈演出，而麥子也會來錄音室陪她錄歌。

最難得的是，竇靖童不怕接受採訪。要知道，王菲跟竇唯，都是記者最怕採訪的對象。

王菲是想到什麼說什麼。記者讓她談談女兒，王菲答，我女兒有什麼可說的。問她對握手會有什麼準備，王菲答，我洗手了。還有每次被問到感情上的私人問題，王菲總會用同一句話懟回去：「關你什麼事？」。

竇唯是不知道要說什麼。經紀人邱黎寬就回憶過竇唯當年開記者發布會的場景。有記者問他，請問你的音樂風格是怎麼樣的。竇唯想了五分鐘，回答了兩個字，「難……難說。」

記者會快結束，記者問竇唯現實你這個音樂想表達的是什麼，他就看著當時的經理人，「Lan……Landy，你說。」

在旁邊聽了的竇靖童，笑翻，這也是她跟竇唯的日常。竇唯對著她總是欲言又止，「我……我……我」，竇靖童回答他也是吞吞吐吐，「我……我……我」，父女倆在那你你我我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王菲跟竇唯都是惜字如金，唯有竇靖童人前話最多，採訪總是有問必答，絕不讓對方失望。

有記者毫無顧忌地問她，媽媽王菲最近與謝霆鋒再傳婚訊，她怎麼看。竇靖童很輕鬆也很愉快地回答， 「他們開心就好，我支持他們的決定。」

港媒故意使壞地問，「三個父親哪個最好？」竇靖童也不會學他媽回答「關你什麼事」或者學他爸保持持續的沉默。她只是笑笑，說，「我真的不知道怎樣回答。」

陳可辛對竇靖童的評價是，「有態度，但沒有刺。」雖然外表看起來很酷，但她在人前總是鬆弛而溫和。

竇靖童有段時間在北京27咖啡店打工，她都是騎著單車去上班，捨不得花錢打車。她會弓著腰認真地幫客人確認點單，最常說的話是「不好意思」跟「謝謝」。

去年北京衛視的戶外演出，只有零下幾度。竇靖童直接披著軍大衣就上場了。冷得一邊哆嗦一邊唱歌，凍成了表情包，話筒沒放穩還被嚇一大跳，那個反應就是一個天真的大孩子。

難怪王菲自己都感嘆，「每個任性不太懂事兒的媽總能生出個溫順明理的女兒。」竇靖童真的是個乖女兒，但又不是通常意義上的那種「乖」。

一般的乖，是順從是聽話是從不違背，但王菲跟竇唯生出來的竇靖童，怎麼可能聽話呢，不可能聽話的。

王菲是一個不那麼聽話的歌手。她從小就喜歡唱歌，但身為歌唱家的母親希望她讀大學找個正經工作。她不聽，還是偷偷唱鄧麗君，偷偷錄專輯。

出道之後，她自己把英文名從「Shirley」改成了「Faye」，大紅大紫的時候跑去北京衚衕里倒痰盂。離婚之後，又在眾目睽睽之下捉住了比她小11歲的謝霆鋒的手。

竇唯是一個不那麼聽話的音樂人。在黑豹最火的時候，他決定退出。打了一個電話給經紀人郭四，郭四問：「你說說你的道理。」竇唯說：「沒什麼道理，我不喜歡。」

在被狗仔無窮無盡地八卦議論的時候，竇唯約了兩次面談對方都避而不見，於是他一把火燒了報社樓下的車，然後自己報了警。

竇靖童也是一個不那麼聽話的孩子。

據說李亞鵬為了送竇靖童去讀北京四中，在校門口苦等校長兩小時。但讀了沒多久，竇靖童就轉學去了美國學音樂。

學音樂學了一半，她就打算輟學，「專業上還行，但是我樂理非常非常差。我如果用樂理的那種思維模式去看音樂，我會越看越亂、越聽越亂、越來越不懂，所以就決定不學這個東西了。」

十五六歲的時候，她開始紋身，目前為止身上已經有十幾處紋身，包括下巴上那條長長的線。她說，「我從不後悔我有的這些紋身，因為我並沒有給他們賦予很多意義。」

總會有人說，竇靖童是頂了王菲與竇唯的光環才有了今天，竇靖童自己也不否認，她說，「我很幸運從小條件比較好，父母給了我很多，但如果我沒有做一個最好的自己，我就對不起這些條件。」

她像王菲一樣會唱歌會逗趣，也像王菲一樣豁達。王菲有句名言是，「要恍惚地面對世界，筆直地面對自己。」而竇靖童說，「從小就要被迫放手，所以也不會有要死抓著什麼不放手的習慣」。

她像竇唯一樣會編曲會起范兒也像竇唯一樣誠實。有記者向她求證，下巴那條線是不是為了李嫣紋的，她說，「不是的，確實不是的，我不能撒謊是吧。」

但她又不是媽那樣飄忽不定，不是爹那樣決絕一根筋。竇靖童像是一個進化的版本，是一個更溫和也更穩定的存在。

換個角度看，一個小孩從小活在鏡頭與關注之中，輾轉在香港、東京、倫敦、密歇根天南海北各地生活。就算回北京，也是自己租一套房子住，自己承擔房租和專輯製作費。沒有固定的家，與父母的關係也不是很親近。這樣的她，還能對世界保持放鬆與善意，多麼難得。

竇靖童很少面對媒體，透露出情緒。只有在歌里，才能稍微體味到她生活里一點點的憂傷與悵惘。《May rain》是默默收拾行李在雨天離開戀人，《Wu》里是一個失落女孩反覆唱「愛你沒有結果，愛你沒有什麼」，《My day》則是想逃避世界的喧囂換個活法。

音樂大概幫她消化了人生里的絕大部分痛苦。所以她說，音樂對我來說很重要。

2014年，竇唯做了一張新專輯叫《潸何吊》，找來了父親竇紹儒與女兒竇靖童一起合作。竇靖童說，當時竇唯就是打了一個電話跟她說，要和爺爺做一首歌，需要來錄人聲，然後她就來了。

竇靖童唱人聲，竇唯鼓瑟，竇紹儒則負責吹笛與排簫。竇家三代都在一首歌里，當竇唯三緘其口不再說話的時候，他的女兒就成了歌里唯一的提示。

2016年，王菲開演唱會，幻樂一場。臨到排演的時候，王菲才知道竇靖童也要來。兩個人在舞台上很默契，「」因為你要做期待與失落的幫凶」，互相用手指著對方。

說實話，王菲那一場的表現並不太好，聲線在褪色，嗓子也澀了，唱得越來越吃力，還好竇靖童清亮的伴唱默默把母親撐了起來。

赤子里唱，「一生人有幾個，血脈跳得那樣近，而相處如同陌生闊別卻又覺得親。」所以，父與女，母與子，如何分得開呢。

在王菲和李亞鵬離婚的當天晚上，竇靖童在微博上寫下了一句話：「the pain is real, but life goes on. ps, I love you.（痛苦是真的，但生活要繼續，我愛你）

「竇唯地鐵打盹照」傳遍網路的時候，有人苛責竇唯太落魄不夠體面。竇靖童什麼也沒說，只是在自己的微博上也曬了一張地鐵照，就像是在隔空聲援竇唯一般。

二十年前，王菲在《人間》中唱：「天上人間，如果真值得歌頌，也是因為有你才變得鬧哄哄」，二十年後，王菲對著竇靖童唱：「人間值得歌頌因為你不想看懂，人間若由你來歌頌但願我聽懂。」

再孤獨的人，身體里也有著一張涌動的河床，流淌著從父輩母輩而來的血液，又向著未來奔流而去。這大概就是人間一直都熙熙攘攘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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