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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無抗養殖」是必然趨勢?

(題圖來自網路)

「抗生素」是我們再熟悉不過的一個詞。阿奇黴素、頭孢、氧氟沙星...這些普通人都能熟練叫出的化學名稱,幾乎無可避免地,在某次病怏怏時被你我當作救命寶貝吞進了肚子里。

在學術上,抗生素的定義是指「一類由微生物所產生的、對其他病原微生物具有抑制或殺滅作用的化學物質」。自1929年英國科學家Alexander Fleming發現了青黴素, 到二戰期間青黴素的大規模商業化,再到之後的幾十年中,鏈黴菌、氯黴素、四環素等等的相繼發現,各種抗生素挽救了無數人的生命,也自然而然成了如今醫療系統中極為重要的藥物。

青黴素的發現 (圖片來自網路)

而這20世紀中葉第一批抗生素的發現和使用,恰巧伴隨著養殖行業規模化和垂直整合的浪潮。1946年,美國威斯康星大學的Moore等在Journal of Biological Chemistry雜誌上發表文章,首次報道在飼料中添加抗生素可以顯著提高肉雞的生長速度。1950年,美國食品與葯監局FDA正式批准在動物飼料中使用抗生素。從此以後,除了用於治療動物疾病外,在全球範圍內,低劑量的抗生素作為生長促進劑(Antibiotics as Growth Promoter,簡稱AGP)被加入常規飼料中在畜牧行業內廣泛應用。

抗生素不是治病的嗎?你也許會問。那,在健康動物的飼料中使用抗生素有什麼好處呢?

答案有兩個:1.預防性治療; 2.促生長。

抗生素在畜牧動物中的使用:疾病治療| 預防治療| 生長促進

(圖片來自O"neil, 2015)

為什麼抗生素能到達這些效果?這就要從腸道健康(Gut health) 說起了(話說這幾年在無抗轉型的壓力下,腸道健康幾乎是在行業學術會議上的最高頻辭彙了)。

和你我一樣,動物的腸道這一條管子,是體內唯一一個兩頭與外界相通的系統;而腸道內腔表面有無數被稱為絨毛或微絨毛的小褶皺,展開來就是一塊超大表面積的消化吸收場所和生物屏障。所以腸道不僅僅是營養物質消化吸收的主要場所,與此同時,也是身體內最大的免疫系統--- 70%的免疫細胞都位於腸道組織。在腸道內,亦居住著大量的微生物,包括有益的、致病的、或條件性致病的菌種。在正常個體的腸道中,這些微生物保持著一個動態平衡,從而維持腸道的正常結構和功能。但在病原菌入侵、動物遭受應激時,致病菌和條件性致病菌數量大大增加,動態平衡被打破,腸道的各種功能就會受損。所以,健康的腸道不僅能更好地吸收營養物質,同時也是保障機體免疫力的基石。

動物腸道是「營養-宿主-微生物」相互關係的樞紐

(圖片引自Biomin)

那麼,抗生素能幹啥呢?

從腸道免疫的角度看,攝入低劑量抗生素可以殺滅動物腸道中的病原微生物,保持腸道微生物平衡,降低動物患病率。這就是預防性治療。在大規模養殖的環境下,一旦一隻動物受到病原菌的侵入而得病,疾病就會極快地擴散開來,嚴重影響動物健康以及產品產量。因此,預防性治療可發揮巨大的作用。

而從營養吸收的角度看,有研究發現,抗生素可增加小腸絨毛高度,從而提高養分的吸收率。這就是促生長。當然,腸道微生物的平衡本身就對營養的消化吸收和動物生長有巨大益處。平均統計數值顯示,飼料中使用AGP可提高豬、雞的生長性能高達8-10%;在水產動物里,甚至高達25%以上。並且,環境條件越差,抗生素的這些效應就越明顯。

抗生素作豬生長促進劑的效果(數據引自陳代文,2017)

因著這兩種功效,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抗生素被視為最有效且最穩定的促生長添加劑,它也見證了國際畜牧業的飛速發展。60多年來,先後有60餘種抗生素應用於畜牧養殖業。

抗生素在家禽與豬生產中的使用示例

(引自Murugesan, 2017)

而畜牧養殖業是多麼龐大的一個產業啊。上一篇文章我們提到過,僅僅是中美蛋雞存欄數,都與人口相當。再加上肉雞火雞豬牛羊魚蝦等等等等,這龐大的群體,可想而知每年消耗的抗生素有多少。保守統計,全球每年生產的抗生素中至少一半以上用於養殖業,有的統計數據甚至高達70%。而其中,僅有10%左右作為治療使用,其它則都被用作促生長劑。

全球每年生產的抗生素中70%用於養殖業

(數據引自O"neil, 2015;圖片來自網路)

這些數字,不可避免地在消費者群體中造成了兩類擔憂。

第一類擔憂,是「抗生素殘留」。這是食品安全問題。

如果豬每天都吃抗生素,那豬肉上會有藥物殘留嗎?我吃了這豬肉會對身體不好嗎?

的確,攝入殘留抗生素可能會引起過敏、中毒等癥狀。為此,各國政府高度重視抗生素的使用,嚴格規定在不同種類動物、同種動物不同階段允許使用的抗生素和劑量,並規定肉用動物在出欄前,都必須有一定時期的停葯期(withdrawal period)以排出體內殘留藥物;而蛋雞產蛋期間和奶牛產奶期間,則嚴格禁止抗生素的使用;如若不得不用,則期間產品須被銷毀。有了這些嚴格規定,即使在使用了抗生素的動物生產中,食品的安全性也能得以保障。因此抗生素殘留問題並不足以危害人類健康。

這裡,違規使用違禁藥物不在討論範圍內 --- 毫無疑問,這是受所有人討伐的行為;這也需要行業人士和監管部門的持續努力,以期完全杜絕。

雞肉產品上的宣傳:不含抗生素

(圖片來自網路)

第二種擔憂,叫做「抗生素耐藥性」。

這,則是全球人類健康的大問題。

個別細菌在不斷的進化過程中會產生對抗生素的耐藥性。雖然一開始只是個別,但按照細菌的複製速度,不到24小時,就能變成百萬千萬。它的可怕之處並不在於它的致病性,而在於從此以後,這類抗生素再也對付不了它了。有的細菌甚至對多種抗生素具有耐藥性,這就是我們廣義上稱的「超級細菌」 --- 無葯可治的細菌。在不敢奢望發現新的抗生素的情況下,這些細菌的感染,將患者治療逼入死角。據統計,美國每年至少有200萬人發生抗生素耐葯感染,其中23000人死亡。這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威脅。在寫這篇文章查資料的時候,我在世界衛生組織的網站逗留很久 --- 網站上有一個個遭遇耐藥性病菌感染的鮮活故事,讀後久久難以釋懷。

引用世界衛生組織的原話:

「......如不採取緊急行動,我們將進入後抗生素時代,到時普通感染和輕微損傷都會再次造成死亡。」

1987年之後,還沒有新的抗生素問世

(圖片引自ReAct Group, 2015)

因為在畜牧生產中動物身上所使用的抗生素總量巨大,因此很多矛頭都指向了養殖業。實際上,畜牧動物所常用的抗生素,大多往往都不是人用抗生素。因此,畜牧動物的抗生素使用是否是造成耐藥性的主要原因,這個問題在學術界仍存在很大爭議。美國疾病與控制預防中心(CDC)在其2013年的報告中也認同,抗生素耐藥性的主要問題仍需從人類醫療系統中著手解決。報告中指出,今天人們所使用的抗生素的50%都不是必須的。換句話說,就是人們常常自知地不自知地,在濫用著抗生素。

但必須承認,低劑量使用抗生素,確實可能為耐葯菌株的傳播提供了理想的環境。美國微生物學家Stuart Levy早在1974年就曾跟蹤研究了一個小型養雞場。他發現,在飼料中添加抗生素土霉素後,一種耐葯菌很快稱為雞腸道的優勢菌群。不到半年,該農場的工作人員也開始攜帶耐葯大腸桿菌,並佔有他們腸道微生物的80%以上。而在飼料中撤除抗生素幾個月後,大部分工作人員就不再攜帶此耐葯菌。

事實上,在1945年的諾貝爾演講中,青黴素的發現者Alexander Fleming就已經預測了細菌耐藥性的產生。

他說:

"...by exposing his microbes tonon-lethal quantitiesof the drug, educate them toresistpenicillin. "

Fleming預測低劑量地使用抗生素可能導致耐藥性

(圖片來自網路)

也吧。按照世界衛生組織和CDC的話說,長期給健康動物餵食抗生素對於人類的耐葯菌感染「至少起到了一些尚未量化的作用」。

在今天,耐藥性到底是來自人類醫療系統還是養殖行業,這個問題是否能夠到達定論似乎已不那麼重要了。

重要的是,全球科學家和普通民眾都已逐漸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峻性,採取行動刻不容緩。

從哪裡下手?必須人畜並重,雙管齊下。

於是,無抗時代來了。

(圖片來自網路)

無抗養殖的概念有兩個層面:

第一個層面,是無抗飼料--- 即飼料中不添加抗生素作為促生長劑或預防性治療用。

第二個層面,是全程無抗--- 即養殖全程不使用抗生素, 也稱No Antibiotics Ever (NAE)。

注意: 無抗養殖並不等於放棄治療。當動物確實遭受細菌感染時,無論出於動物福利還是人類健康的考慮,都需要在獸醫的指導下,合理使用藥物治療。這裡面強調的是「合理使用」。和人一樣 --- 按時、按量、按療程。不得亂用。

美國第4大家禽養殖公司Perdue對其「NAE」產品的宣傳

(圖片引自Perdue.com)

在國內,無抗養殖好像最近幾年才成為熱點話題。但其實歐洲已經領先全球,在無抗養殖上做了先驅者。早在1986年,瑞典就已邁出第一步,宣布全面禁用AGP。1990年代,丹麥也陸續禁止了多種AGP 。2006年,歐盟成員國全面停止使用所有AGP, 即全面實現無抗養殖的第一個層面 --- 無抗飼料。

與此同時,美國在畜牧業抗生素的應用政策上,還沒有如此鮮明的要求。但是,隨著消費者對無抗產品的需求增加以及企業對全球健康的責任覺醒,很多龍頭企業也開始把大部分生產重心,放到了無抗養殖上。2016年末,已有34%的肉雞生產是全程無抗的養殖成果 ---無抗養殖的第二個層面。

很有意思的是,根據每個國家規定的不同,抗生素的範疇可能包括也可能不包括ionophores (離子載體) 和non-antibotic coccidiostats (非抗生素球蟲抑製藥)。這兩類藥物在家禽生產中廣泛使用,主要目的是為了控制球蟲病 (coccidiosis)--- 一種由寄生蟲引發的腸道疾病,亦是今天家禽養殖中最為「昂貴」的疾病。其中,ionophores是相當tricky的一類藥物。在美國FDA的定義里,它屬於抗生素;但在歐盟的定義里,它不屬於抗生素。所以,即使歐盟國家已全面要求無抗飼料,但它仍被廣泛使用;但在美國的全程無抗NAE Program中,它的使用則是不被允許的。

美國肉雞飼料類型的趨勢

(圖片引自ThePoultrySite)

而對於歐美之外的許多國家(包括中國)而言,我們還在往第一層面艱難轉型的階段。但毫無疑問,無抗已是必然的趨勢。

無抗以後,如何在滿足產量需求的情況下,保證動物的腸道健康、生長性能、免疫功能?如何維持養殖成本?如何真正做到減少抗生素使用(比如治療用抗生素)?......這些,統統都是行業直面的挑戰。

飼料禁抗後,丹麥養殖業每年的治療所用抗生素持續增加

(圖片引自Andreasen, 2011)

所以,無抗後的出路在哪裡?

Silver bullet是不存在的,一蹴而就也是不可取的。要成功轉型,必需依靠動物營養、飼養管理、生物安全、環境控制等綜合措施的循序漸進。歐美已經在這條路上留下了寶貴經驗,而如今動物營養學上的研究和應用進展,比如各類「抗生素替代品」添加劑的問世,也極大地推進了轉型進程,給了從業者許多信心。下一篇我們會展開聊聊無抗以後的營養策略。

各類「抗生素替代品」飼料添加劑的問世

(圖片引自Gadde et al., 2017)

誠然,抗生素曾為全球畜牧業帶來了飛躍,也在保證動物健康和福利上作出了巨大貢獻。

但如今,我們必需意識到抗生素耐藥性對人類健康的威脅。

作為從業人士的我們,應責無旁貸地擔起這份責任,合理使用、減少使用抗生素,直至無抗。

農業行業能為減少抗生素耐藥性做些什麼?

(圖片來自世界衛生組織)

-End-

本來今天是想聊聊在無抗養殖轉型中,動物營養學能夠做些啥

結果一下筆就寫飆了,嚴重超字數

(自我表揚一下:真是個走心原創號啊~)

營養策略就只能待下一篇再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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