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賢：追憶金色的歲月
肖賢：追憶金色的歲月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沒有人能阻擋歲月的殘忍，沒有人能留住青春的風采，轉眼間，我從懞懂的少女變成了身材有些發福，皺紋爬上了滿臉，兩眼有些昏花，步履有些沉重，頭髮有些花白，記憶有時斷片的半百老人。在這個時侯，我親歷了疼愛我依戀我的長輩離世，也見證了第三代幼小稚嫩生命的到來。故此，我易感傷，易懷舊，易唏噓！提起初中，我的思緒像柳絮紛飛，像細雨綿綿，更像金光利箭又回到了求學路上那一生只有一次而又易忽略的初中時代。
那一年，高考剛剛恢復，白卷英雄張鐵生己被國人遺忘，知識改變命運的觀念已深入百姓之中，即1979年，我們邁入了初中的大門。當時整個洗馬大區，實行全區統一小考。按小考成績，全區錄一個重點班，人數規定五十人。而我有幸成為這五十人中的一人。當時我年紀尚小，從沒離開過家，從沒離開過我的父母及我的兄弟姐妹，更沒離開過我的那些小夥伴！
我記得第一天，我到馬嘶嶺中學報到的時侯，母親挑著擔，擔子的一頭是破舊的黑色不知是哪個上輩留下的，父親兄弟四人分家時分到我家的半大箱子及一床新買的的單人葦席，擔子的另一頭是一袋剛夾的要交給學校食堂的新米。母親當時不到三十五歲，她挺直的腰板被沉旬旬的擔子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只見豆大的汗珠在她的臉上一滴滴地流下來。而她卻讓我空手走著，現在細想當時母親有多爰我！一路步行到洗馬中學的時候，母親替我交了七元錢的學費和米給學校之後快步離開了，我兩眼含著淚花望著母親漸行漸遠的背影有些失落！後來班主任江漢雄老師領我進了班。第一堂課上，江老師讓我們同學彼此作簡單的自我介紹，那一刻我認識了好多的新的同學。最巧的是有一個同學居然跟我同名，只不過姓不同而已。
那時候，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只是當年老百姓對美好生活的一種嚮往。我上晚自習，學校沒有電，用的是汽燈。這汽燈四四方方，分兩層。上一層是透光的雪白的軟綿綿的紙，下一層是塗了綠色油膝的鐵皮子，兩層密閉，相連，中間只露著鐵絲柄。只要不亮，江漢雄老師就會在桌子上搭個凳子，然後站在凳孑上轉動鐵絲柄，直到燈越來越亮為止。
一周的時間很快過去，自豪、新奇、陌生等感覺漸漸消失了，代之而取的是對家的思念。盼啦，等啊終於到了星期天。我欣喜若狂地即從洗馬走回了圻陽，一路上河水歡唱，小鳥鳴叫，圻河兩岸的田野一碧萬傾，碧波蕩漾，眼觀沿途美景，好不愜意！媽媽見我回家也歡天喜地弄了一個雞蛋還買了一斤肉給我吃。這是我們家過年時才有的待遇！在那艱苦的歲月里，一切憑票購買肉，還要排隊等候。據說母親為了買這斤肉天沒亮就早起床，站好長時間的隊，用家裡平時賣雞蛋的錢才買到的！母親平時言語不多，但她對我的這種愛卻勝似千言萬語！
正是母親對我的這種優待讓我對家的眷戀到了痴迷的地步！每一到星期天來臨，我根本沒心思上課！什麼正數負數有理數，什麼英文字母abc，老師講的話我全然聽不進去，滿腦想的是那帶殼的好香的雞蛋，那香甜香甜的肉湯，想家裡的姐姐和唯一的弟弟及幾歲的人見人愛的大眼睛妹妹，想媽媽媽那爽朗的笑容，也想我那些小夥伴，更想吃媽媽做的飯菜。這種思念愈來愈強烈，像一條大蛇纏著我，使我的呼息不能順暢，我快要窒息了！就這樣，我在洗馬中學讀了三個月。
一個星期天，我獨自一人又回家，情緒有些低落，哭著再不到洗馬去讀書，媽媽用竹條子打我，我寧可抱著媽媽的雙腿讓媽媽使勁地打也不去上洗馬中學。我告訴母親我要到圻陽中學讀書。圻陽中學就在我家附近，儘管走埂，彎彎曲曲，加起來上學也不到兩三里的路程。我受不了思家的痛苦，思念的煎熬會讓我失去學習的動力！母親在我的再三懇求下同意跟我一起到洗馬中學打轉學證。就這樣我開始了圻陽中學的讀書生涯。
到圻陽中學的第一天，是陳富元校長領著我到一（l)班就讀的。當時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是謝復華老師，他聽校長說我是從洗馬中學重點班轉來，兩眼立馬眯成了一條縫，笑得合不攏嘴，趕快從教室後排搬來一張桌子放在講台邊讓我坐著。
他昰一個皮膚黑黑的，頭髮稀琉，個子高高但有些瘦，講話偶爾有些口吃的五十多歲的老師。他講課時眼睛總愛朝教室的天花板上瞧。他的古文功底好，而且會作對聯，毛筆字寫得極好。他給當時帶我們的物理何繼光老師當年結婚作了個嵌名聯。其中一句，我記得最深。那句是「繼月光風沫浴桃李」。他還給他大兒子謝漢雄結婚時作了一幅。那句是「漢家雄英初展翅」。這些都是他在上課時透露給我們這些學生的。
下學期他退休了，我們又換了一位語文老師，他就是胡德之老師。胡老師當時不到四十歲，臉上總爰掛著笑容，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在課堂上總是侃侃而談。他上語文課很接地氣，喜歡舉生活中的小例子來印證自己的觀點。他常把我寫的作文拿班上念。有時候也叫我自己念自己的作文給班上同學聽。
有一次他布置的作文題目是未來的我。我不知哪來的勇氣，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在作文中批評了他的重男輕女的言論，他在此篇作文後寫的批語至今我還銘刻於心。有志氣，雖為女兒身背負男兒志。瞧！從他的批語中足見是一位胸襟開闊的好老師。
一年之後，又換了個朱樹潤老師。這個老師皮膚更黑，也愛笑，一排潔白的牙齒，整齊，笑時全露出來。走路時一側身子稍傾斜，大模大樣地大踏步地走著，頗有一副將軍的派頭。他講課愛看教案，講兩句瞧一下。總是慢條斯理，不慌不忙地講著。他爰講笑話。從不罵人，比較和藹可親。
到初三時又換了一個語文老師。他叫陳昌耀。這是一個急性子老師。講課特別生動有趣。每一個知識點他都強調兩遍。他講課時語速有些快，觜角兩邊還帶有白色唾沫，他特瘦，也特高，走路帶著八字步，愛皺眉毛。他後面總帶著他那古靈精怪的兩三歲的白凈的跟他一個模子刻的兒子。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教我們寫作文時如何開頭如何結尾。他最喜歡結尾有深意的習作。他家就在學枝附近，一到農忙季節，他會叫一些他喜歡的學生到他家幫忙。比如割谷插秧。我有幸也被選中，在他家幹了幾次活。
在圻中三年有幸遇到的數學老師先後有真誠的羅毅，老實的徐新華，機靈的周金寶，風趣幽默的外語老師陳秋元。認真勤奮的物理老師謝曉輝。一板一眼的化學老師王建華。刻板的政治老師裴印球。高大帥氣的體育老師李柏雲。與人為善的音樂老師陳明德。正是由於這些老師的苦口婆心，傾囊相授才有我們後來的成長和幸福生活。他們對我的諄諄教誨和不懈的培養及鼓勵讓我一生受用，終生難忘。
初中的老師們，謝謝你們在對的時間內和我相遇，正是這種緣份讓我在今後的人生中儘管有起有落，有笑有淚，受過挫折和委屈，有過躊躇和迷茫，但在自已描繪的人生拋物線上都帶上了恩師們的或多或少的烙印！這種烙印足以讓我在面臨各種挫折時，昂首挺朐，奮勇前行。
初中三年生話的回憶的畫面中不只有老師更有我那朝夕相處的同學。我們在一起學習，生話，彼此間產生了深厚的友誼。我的記憶中，圻陽中學如果航拍肯定是一個飛機形狀。
學校的廚房是飛機的頭，地勢最低。當時每個同學走讀，自帶飯罐裝好洗好的米，自已想吃多少就裝多少，自主送到廚房的大爐子上蒸。每到中午吃飯時，各人找自己寫上名子的飯罐，自覺排成男生，女生兩條長龍似的隊伍。那場景熱鬧而有序！
當時有老師值班在旁看著，搶飯罐的時候每個同學最積極，也最活躍。好一群餓虎下山！每每看到老師碗里饅頭和帶肉的小菜時，我在想，這饅頭和好吃的菜要是跑到我的肚子里該多好！
有一個同學幫我實現了我的願望。她是小霞同學。她爸是學校老師，比其它同學優越得多。她很聰明也很善良，她是我的好朋友！我們無話不談，一起上廁所，一起討論習題，一起課間看藍天白雲，看花開花落。一次，她多買了三個饅頭帶給我吃。那是我覺得最香最甜的饅頭，雖然我後來吃過無數次饅頭，但總找不到當初的感覺。好朋友還有謝保姑，祝又環，王秋分，夏新平，夏金花，周海金，周年華，胡小潔，方秀君，李小勤，肖春和，肖月容，肖玉容，張小梅等。
我記得在初三那年，在一次模擬考試之後，我和謝保姑先交完卷，上完廁所，廁所當時建在教室旁的一個小山頭上，偷得浮生半時閑，當時山上樹木蔥蘢，陽光透過枝葉留下細碎的斑斑點點的日影，我倆就在半山腰裡選一處陰涼的地方並排坐著，談同學，談家庭，談末來，談中考，談老師！我真想時光就在那一刻永遠凝固！讓我們的友誼的小船牢不可破，堅不可摧！
廚房往上走一段台階就是三排老師的宿舍，宿舍後面就是操場，這是機倉！操場不大，但是它是師生們歡笑的樂園。東邊的一個跳遠沙坑是我心中最值得自豪的地方。每到體育課跳遠之時，那裡就有我班同學謝仕文的身影，他一跳驚呆了我們所有同學。他居然從沙坑的這頭跳到沙坑的那一頭！
老師們每天早上和下午最後一節淉都要在這裡打一場球賽，或籃球或排球，常常引得我們學生圍觀，叫好聲，鼓掌聲每每響徹在操場的上空。在這不大的滿是黃土的操場上還舉行各種學習上的賽事活動。我最難忘的一次是那次背書比賽。那天，陽光明媚，春風陣陣，全校學生都搬出凳子早早地在操場上按規定區域坐好，靜候比賽開鑼。各班參賽選手站在事先放好的兩張桌子旁邊，等待抽籤，確定先後出場順序。在老師宿舍後面牆壁上掛著一條寫著圻陽中學背書比賽幾個大字的橫幅，鮮艷奪目！
我是班主任欽定的比賽選手，我是最後一個上場。當時，我讀初一下學期。眼愁著初二的大哥哥大姐姐背得滾瓜亂熟，我有些心慌，儘管平時我能把整本課文全都倒背如流。當時也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也許是老師常常對我的鼓勵的力量，我迅速調整情緒，昂首闊步信心滿滿地走上前台，一口氣背完了所抽的內容。當時全校師生立即對我鼓掌。這掌聲持久而熱烈！在操場的上回蕩了好久好久。結果這次比賽我居然力壓群雄，不負師望，得了第一名。當校長把十元獎金和一個大紅很厚的筆記本交到我手上時，我如墜五里霧中，興奮得腳踏不了地。現在回憶當時的情景，自豪，幸福，溫暖一齊涌動心田。
操場左右兩邊各有兩間教室自成一排，這就是機翼！我們在教室里埋頭學習，考試，聆聽老師的教誨！右邊教室前有一口小塘，每到臘月，附近村民抬著魚網在塘里撈魚，柳絮池塘陣陣風，撈魚吼聲聲聲大，於是我們去圍觀去讚歎，好大好多的肥魚！
這裡我不得不提及一下我的同桌！初一時，我和羅偉坐在一起。他是數學老師羅毅的堂弟。他皮兒有點黑，聲音有些沙啞，上身常穿黑燈芯絨衣服，下身穿藍色燈芯絨褲子，五官雖沒什麼亮點，但總的配起來還是有些帥！從他的乾淨著裝及平時有零花錢來看，他是一個有錢的主兒。當時做數學題，老師要求打草稿，羅偉總是把信紙整本整地買，而我習憒了沒衣沒鞋沒錢的日子，從沒買過草稿紙。羅偉見狀，總給我草稿用，同時還加福利，只要我幫他做一道題或講給他聽一道題再額外加一張草稿紙我。他還時不時給點零食我吃，比如一顆大白象奶糖，兩塊小餅乾。這些我在家裡平時是吃不到的。
瞧！多好的同桌！現在追憶起來，他的一頻一笑，一聲一語依然清晰可見。好同桌不只羅偉一個，還有吳立新，李小勤，徐群意，徐正鵬！
在初中階段最值得一提的是走讀。東至太平村東方村，西至張崗村高坪村，南至夏田村北至建新村，方圓幾十里的孩子為了一個革命的目標一學習而每天早上天未亮就起床，自己炒炒昨晚留著的剩飯和剩菜，狼吞虎咽地吃完，吃完之後叫上同灣的小夥伴因為怕鬼，三個一夥，五個一群，手拿手電筒，結伴而行。路上有時啍著歌兒，有時吵著架兒，迎著黎明，踏著月光，踩著露水一齊來到學校。我也不例外。我家離學校比較近，我有時起得遲些！因為我是班長，先自己匆忙炒現飯，吃完，然後逐個喊同灣的小夥伴，肖月容，肖玉蓉等一起天沒亮就出發，每人拿著手電筒朝前走，有時迎頭遇見來自夏田村的一群人，再遇上上後灣的段延安、周衛東、周錦輝他們，隊伍越來越壯大，浩浩蕩蕩的像遊行隊伍似的背著書包，唧唧喳喳，一手拿著飯罐，一手拿著手電筒疾步而行。這，成了鄉間小道的一條獨特的風景線，成了我們這一代人最珍貴的記憶！
我最怕踩上路上的蛇，每天早上提心弔膽地上學。想想那些遠處的孩子上學該有多難！而當時，我們同學當中居然沒有一個生病，沒有一個遲到！更沒有一個人曠課！這種經歷現在回憶起來未免有些傷感，但仔細一想它也給我們帶來了不少益處！它讓我們有時間觀念，它讓我們學會了合作，更讓我們鍛煉了身體！它還讓我們學會了堅強與忍耐！節儉與勤勞。
如今圻陽中學這個名字已成歷史，校區也被當地村民挪作他用，但它在我心靈深處早已樹立起了高大的豐碑！初中三年雖沒有高中三年的緊張與忙碌，更沒有我大學三年的輕鬆與閑適，但在我的心裡，它的點點滴滴卻用金子換不來的！
啊！我的金色的初中歲月！你將化作一股血液流進我的心房，在我的心底永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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