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過我生命的河
流過我生命的河
李爽
河流是大自然最動人的詩篇,是我心中不變的依戀和思念。數九之日，我依然到城北去看河。天高地闊、日頭朗照，晶瑩的河面光芒萬道，雖寒氣逼人，卻依然讓人感到無比的欣喜和振奮。喜歡河流，從小到大、不能自拔。站在歲月的河床上遠眺，許多飄著青草味的鮮嫩時光不覺又穿越雲天翻湧到我心上。
我從小在河邊長大。流過我童年的河是一條歡樂的河。清亮亮的河水彷彿是從西邊遠天倒掛進村莊，至小學校，向南、北飄飛為一條漂亮的絲帶。因為母親在小學校教書，我自然是河邊的常客。春天，冰雪消融，河岸一片新綠。嫩黃的毛毛狗剛從柳條上探出頭，孩子們便開始削柳笛了。沒日沒夜的柳笛吹醉了春風，榆錢的甜香也開始在空中鼓盪。披掛著繁厚榆錢的大榆樹喚醒了孩子們體內壓抑了一冬的饑渴，於是，哪管春風浩蕩、哪管樹下春水蕩漾，只管一個勁地向樹上爬去。於是，樹上樹下滿是搖著樹枝大嚼的孩童，那份歡喜驚得連陽光都要發顫。最喜歡夏到河邊。寬闊的河灘，陽光燦爛，人們來來往往到這裡洗衣、釣魚，河岸像熱鬧的集市。肥碩的河蚌愜意地張著嘴曬太陽，沒人理會，攔河築壩，摔泥泡……孩子的天性在此盡情釋放，哪顧得炊煙裊裊，家人此起彼伏的呼喚。那是上世紀的七十年代，是個有公社、有大喇叭的年代。河灘流連，一點不寂寞。喇叭一天三次嘹亮地響起，播放全國各地《新聞聯播》、郭蘭英演唱的《南泥灣》、《綉金匾》，劉蘭芳播講的《岳飛傳》、《楊家將》……舞動的陽光融匯著各種訊息及歷史英雄的豪情直撞你的心胸，暖暖地在你心底激起道道漩渦、盪起層層漣漪。秋天來了，河邊一片金黃，黃暈絢爛了村莊。八九歲的我這時已知道幫家裡幹活，整天不亦樂乎地扛著耙子到河邊摟樹葉，回家暖炕。樹葉溫暖了姐妹們正在發育的身體，河流慰藉了我們的生活。最快樂的要數冬天，小板凳式的冰車早早備在門後，單等數九，衝到冰面上一顯身手。常常是月上樹梢，冰面上孩子們的喧囂還隱隱撞擊著村裡人的耳鼓。
11歲那年秋天，我們一家離開了兒時的村莊。在三十里外的小鎮邊，有一條柔美而多情的河流進了我的生活。
初次相見，秋深風高，從村南的高崗下來，只凝眸一瞬，我便愛上了這玉帶一樣飄逸、清澈的河。
清晨，這裡有蟬翼般的薄霧慢慢游移，河流像一個害羞的少女裊裊娜娜向遠處的青紗帳飄去。日上三竿，揭開面紗，這裡蘆葦搖花、樹木蔥鬱，游魚歷歷。我喜歡這河，幾乎天天來此攻讀。河邊的楊樹林、柳樹叢、大榆樹下都是我讀書的樂園。清晨，樹上滴著露水，草尖香風陣陣，我去楊樹林背書，別提有多麼神清氣爽。放學回來，書包一放，馬上趕上鴨、鵝，到河灘去放。鴨、鵝自在戲水，我在大榆樹下逍遙遊曆書本。風過樹梢，鳥聲啾啾，妙不可言。
那時，每逢周末，我的姥爺就會從八里外的村子趕來串門，走過樹下，他總會坐下來歇歇腿兒，面對三五聽眾，順便掏出肚裡那本《三國》拿出「翻曬」，往往是聽者興起，說書人已酣然入夢。河水潺潺、輕風搖曳，這河岸之上確實人人都可做一回神仙。
舉家搬遷，也在秋天。15歲的我剛升入縣重點高中，父親便決定帶我們一家離開吉林，到父親認定的最有發展潛力的新興城市——盤錦。臨行，我沿著這曾以靈性和秀美滋潤過我的河流走出很遠很遠。不盡的別情化作一首歌： 「我要走了，家鄉的小河，請聽我為你唱首歌，我會永遠記得你，即使風將滿天的星星吹落，你也不會在我心海失落……」
來到盤錦，一條奔流入海的大河豪邁地流進了我的生活。我來時，正是1985年秋，河水漫溢為一片汪洋，不時有快艇在白亮亮的水面駛過。我第一次看見這樣水、這樣的河，驚愕連連。父親說，這是遼寧的母親河——遼河入海前的最後一段。
水勢漸漸退去，來往兩岸，展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幅無限動人的油畫。麗日高天、平野開闊，長風浩蕩，大河奔淌，芳草萋萋、鳥兒成行……一天天熟悉起這河流，竟對它產生了不盡的牽念。常一路風塵，從城南趕到城北，專為看河。喜歡隨著人流興緻勃勃地到大壩上漫步、喜歡約上孩子們一起到林中踏青、到河灘上放風箏，或是跟姐妹騎著自行車沿著河岸一路向前，追逐河流的奔淌和多姿多彩的美。草長鶯飛、清風作伴，潮漲潮落間，無數次喜看粼粼碧波上魚兒躍水、葦海翠浪前白鷺紛飛，飽覽雲動高天、血色落霞映碧水，品不盡月上柳梢楊柳拂岸、漁船擱淺低吟淺唱……追逐中，飄逸的大河越變越美，精心的梳妝打扮，使它的兩翼如花似錦。樹木錯落有致、花草絢爛繽紛，暢遊兩岸風光帶，大有盡攬天下美景之感。不由心聲感慨：野性的河流蕩出文明氣息，真要多謝我們的政府關注民生、體恤民意。如此大氣力改造河流風貌，堪稱政府實實在在為百姓辦實事辦好事一壯舉。生怕不賞美景，構成浪費，於是，尤為樂此不疲、傾心與河流相伴。
感謝上天恩賜，讓我的生命始終有河流相伴。感謝流過我生命的河，讓我心中有愛，日子鮮活。感謝它們，不僅給了我幸福而充盈的時光，而且將快樂深深種植在我心上。讓我知道，太陽每天都是新的，生命中即使有一些美好流走了，而新的一切終將興高彩烈地來到。
TAG:美篇美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