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女子——我的班主任劉春瑜
繼續-給十五歲的自己
在一起
劉若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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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學校回家,母親也剛好下了夜班。都不想做飯,於是點了外賣。
吃飯的時候閑聊起來,母親似乎忽然說:「醫院來了新病號….」
「哦…..」我漫不經心地回應。
「劉春瑜,劉老師你還記得吧。是她。」
我一下子坐直了。
我媽問我,「什麼時候,想去看望她嗎?」
我想了想,點了點頭。
距離上一次見她已經是第五個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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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醫院的公交車走走停停,四月初春的風還是有點涼,車子經過小學。想起和班主任的當年。
劉老師是我們六年級剛開學的時候來接班的。
長發,黃皮膚,大眼睛,嘴唇微微有些厚,白牙,愛笑,說話很溫柔。這是她給我們留下的第一印象。以前的老師在開學時候會先給孩子一個下馬威,她沒有。
當年我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對她又愛又怕。愛的是她是真的在用愛和心來貼切每一個孩子,無論是成績優異的好學生還是不守紀律又不按時交作業的孩子,她都沒有條件地愛你。怕的是當我們安靜不下來的時候,或者犯錯誤的時候,她就站在講台上,盯著我們看,面無表情,神色冷峻,那種清冷的目光,彷彿能把你穿透。更怕的是老師對付壞男生的「功夫」——揪耳朵,用力一揪,耳朵彷彿都要掉下來。讓人至今記憶猶新。
她是來教我們語文的。
原本我理解的語文,是機械般的背誦和抄寫。六年級這一年的語文課,一切都變了。我們清晨會讀課文,老師先聲情並茂地朗讀,語調隨著文章情節的變化而變化,我曾偷偷觀察老師的讀課文的神情,專註而陶醉,而我們被她帶入書中的故事,模仿她的語調語氣,每節原本被睏乏充斥的早讀課,後來漸漸演變成了我們展示自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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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守紀律就會被掐肉。
掐肉實在太疼了。
那是一種把皮死死夾住,然後用力向外扯的懲罰。
那是一次春季運動會,校領導在講話,班主任已經三令五申不允許講小話,可是我忍不住啊,即使旁邊的同學不搭理我,我也一個人跟他聊的不亦樂乎。
聊什麼呢,聊當時很流行的遊戲,摩爾莊園的攻略,黑森林尋找超級拉姆,漂流遊戲怎樣收集更多的漿果。
時不時瞥一眼班主任,看看她有沒有發現我。
當我聊的正在興頭上的時候,我又瞥一眼班主任,她已經氣勢洶洶地往我這個方向走來,用她清冷而嚴峻的目光,帶著武俠劇裡面壞人上場時候的那抹「殺氣」。
那幾秒是多麼的漫長。
劉老師踩著粗跟的高跟鞋,鞋底碾過石子的操場,石子發處吱吱摩擦的聲音。
一下,一下,又一下。
她這次會掐我的哪裡呢?胳膊肘?臉蛋?耳朵?我彷彿已經能感受到疼痛。
我能感覺到我的汗水在飛速分泌,心跳加快。年少無知的我甚至有一種大難臨頭的焦慮感。
她走到隊伍後面,我原本坐在椅子上,她叫我起來,我與她平視,她緊緊皺著眉頭。
她的目光就是這樣,一句話不說,就用這種眼神看著你,說點什麼也好,罵點什麼也好,她不,就這麼看著你,讓你連輕生的心都有。
時間僵持著,她忽然溫柔一笑,輕輕地摸了摸我的頭。
摸一下,又一下。
轉身走了。
高跟鞋底碾著石子路。
這份沒有疼痛只有極度恐懼的「懲罰」,彷彿比被掐一頓更令人難以忘懷,可能有感激?我不知道,反正這樣的「懲罰」比一般的體罰難忘太多、好太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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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期中考試的時候,我出了一場「車禍」。
放學的流程是跟朋友結伴,坐一輛露天的小三輪車,大概三百米的路程。然後過馬路,走一段路,到家。
那天我下了車,沒看兩邊的路,一輛電動車正常行駛,我從三輪車上走下來,電動車顯然沒這個準備,一個急剎車,沒停穩,那個女人連車帶人摔倒在路邊。
我嚇傻了眼,不知道應該扶她起來還是找大人幫忙。
她快速站起身,沒有扶起車,一下子拉住我的胳膊,問我爸媽的聯繫方式。企圖索要醫藥費。
我沒有選擇告訴她,以為這樣她就會放了我。
她一邊拉住我的胳膊一邊給她老公打電話,聲情並茂地說自己出了車禍。
不一會,她老公來了,對我動手動腳,讓我交代我爸媽的聯繫方式。
我倔,怎麼也不說。後來一個同學路過(事發地點和學校距離很近),跟他們說:「叔叔阿姨,我是他的同班同學,我去把老師叫過來吧。」
那對夫婦十分感謝他,對我怒目而視。
又不一會,那個同學帶領著班主任來到了事發現場,我沉默不言。那對夫婦繪聲繪色地演示了我是如何「飛奔著」,「興高采烈地」,「不管不顧地」「撞倒」了他們「昂貴的」的電動車。
班主任大步走過來,拉開我和那兩個人的距離,輕輕把我拉到身後,站在我的身前。那對夫婦不依不饒。班主任試圖跟他們講道理,但是那對夫婦似乎拿出了拿不到醫藥費就不走的陣勢,最後班主任只得開口——「你們要多少醫藥費?」
「五百,少了不行。」
「行,五百可以給你們,但你們要立個單據,表明一旦有任何問題不再追究。」
「好。」
我拽了拽班主任的衣服,想要用眼神告訴她不需要為我這樣做的。
她沖我笑笑。
周圍的人里三層外三層,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我們說話。
他們走後,班主任問我:「郭京衢,你爸媽沒來接你嗎?」
我搖搖頭,說:「我媽媽要晚上才下班。」
班主任摸了摸我的頭,說:「那這樣,你先跟我回學校寫作業。我聯繫你媽媽來學校接你。」
我點點頭。
回去路上,班主任試圖開導我:「遇到這種情況,要先跟家長聯繫,大人之間怎麼協商是他們的事情,萬一那兩個人傷害你怎麼辦?現在的社會太亂了,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萬一把你綁架了怎麼辦?」
她把我愛護地那麼好,從身體,到心靈。
班主任帶著她女兒和我一起去學校門口的小餐館吃了飯,溫柔地看著我倆大快朵頤。
那一刻我是多麼喜歡她呀,用現在話說,她就像我的女神。
後來我的期中期末的語文成績,都穩穩保持在班級的前五名,因為我不知道除了用這種方式,還能拿什麼去表達我對她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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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課上,因為我的各色,沒有人願意跟我一起玩。
我太與眾不同了,小學的我,170斤,168的個子,寡言,開心時候又異常開朗。同時自卑而自負。
數學老師路過,看見我一個人在玩鞦韆。叫我回去補數學作業。
教室里還有七八個孩子在補數學作業。
數學老師忽然開口:「郭京衢怎麼總是一個人玩?」
「沒人願意跟你一起玩嗎?」
「自己要多反思為什麼別人不願意跟你一起玩啊。」
「有些人不招人喜歡是有原因的。」
「……」
我把頭低得很低,眼睛裡含著淚?
班主任回教室取文件,目睹這一幕。
「別說了。」班主任一邊走進來一邊說。
「郭京衢,出來,我有事情找你。」我看一眼數學老師,數學老師面露不悅的神色。
出了班級門口,她輕輕攥住我的手,我一愣,那一瞬間,我的眼淚嘩嘩往下流,無聲無息。她轉過身,用手指把我眼淚擦掉,跟我說:「走,咱們去小花園玩去。」
學校里有片草坪,我拉著我的手一遍一遍走著,主席台,操場,升旗台,科學課的實驗室,學校門口的柳樹林里,一遍又一遍走著,後來看我心情平復一些了,開始跟我講話。
太陽光照著她,她看著我,說:「自卑是我們對待我們不能掌握的東西的態度,而努力做到過去做不到的事情,是與自卑較好的相處方式,自負只是為了掩飾自卑。做自己就不要在意別人別人的說法,做好每個人都不喜歡的準備。」
她的一番話如同醍醐灌頂,我驚訝於她對我的了解。
她對我的各色和另類,真的是耐心滿滿,後來下了體育課,她又塞給我一包話梅糖,跟我說,不開心的時候就吃一顆糖,給自已一點甜甜。
如今才我知道,知道我是多麼lucky,那樣一個自卑,與眾不同的孩子,在初次觸碰到這個世界稜角的時候,碰到了的是她,而不是別的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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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畢業了,班主任忽然給我爸媽打電話,囑咐他們,孩子第一次出去住校可能會不適應,要怎樣開導。再後來,班主任又給我打電話,那天晚上我在陽台,漫天的星星,那時候還沒有霧霾。
一場促膝長談,告訴我該怎麼和人相處,跟老師相處,要怎麼在初中校園裡,沒有人督促學習的氛圍如何自主學習,遇到霸凌不要像小學一樣忍著不說,要及時向老師家長報告,方方面面問題。
最後班主任說,什麼時候放假了,回來看看老師吧。
明明我們相處了只有一年的時光,語氣里忽然覺得她好像老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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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人民醫院」到站提示聲把我從回憶中喚醒。
我懷揣著一種複雜的心情走向病房,班主任住的雙人間。因為生孩子,她胖了一些,頭髮還是那樣的長度,多了白髮,眼角多了一絲皺紋,我提著果籃,班主任看我一眼,下一秒叫出了我的名字,眼神竟有些小孩子般的驚喜—
「郭京衢,來啦。」
我的姓,我的名。
鼻頭有些澀,我「哎」了一聲,把果籃放在床邊,靠近過去,握住她的手,問她的近況。令我詫異的是,縱然已經五年沒有聯繫,可是我進了什麼初中,考了什麼高中,她都知道。
我跟她聊著小學班上的趣事,劉濤略的淘氣,趙越的體育健將,宋俊呈的學習,王雨晴劉伊迪陳思楚最近的近況,聊著,班主任忽然掏出手機,點開qq相冊,相冊名為「孩子們」,給我看了我們那個班級的照片。照片上的我們青澀幼稚的臉龐被相機記錄地清清楚楚,她一個一個念著孩子們的名字,如數家珍。
而我的記憶啊,似乎又回到了拍畢業照的那個下午—我們幾個人爭先跟老師合照,我單獨挽著老師的胳膊。老師拉著我的手,她看著鏡頭靜靜地微笑著,那種感覺,像是出車禍的時候她把我護在身後的堅定,是帶我吃晚餐時候對待自己孩子一般地呵護,是對待我性格的出眾的照顧,更是畢業時刻她唯一對我這個孩子的牽掛。
眼前這個人,她叫劉春瑜,她是我的班主任,她教會我愛和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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