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建：唐詩，因酒香而璀璨

最新 04-12

攝影/劉遠

將進酒

陳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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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因酒香而璀璨

Tang poetry is resplendent with wine

文/王文建

大凡有閱讀經驗的人都會發現，除了月光，相當一部分唐詩里還氤氳著濃釅的酒香。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唐詩因月光而嫵媚，唐詩因酒香而妖嬈。

在唐代詩人的筆下，酒已從單純的具象的物質層面的東西脫胎，進而衍化成靈動的抽象的精神層面的尤物。此時的酒，已不再是酒，儼然成了能讀懂詩人心魂，與詩人相交相話，可代詩人言心聲的「知己」。

從段成式《哭李群玉》「酒里詩中三十年，縱橫唐突世喧喧」中，不難看出這一點。於是，時時處處，酒便與詩人形影相隨了。思鄉時，可舉杯淺酌，盈點點鄉思於袖。

盧照鄰《九月九日登玄武山旅眺》「他鄉共酌金花酒，萬里同悲鴻雁天。」詩人羈旅天涯的滿腔惆悵，漂泊之途的濃濃鄉思，全交付給了「金花酒」來消解；歡聚時，可舉杯共慶，掬殷殷親情、友情於手。

張繼《春夜皇甫冉宅歡宴》「流落時相見，悲歡共此時。興因尊（即「樽」）酒洽，愁為故人輕。」酒逢知己，千杯猶少，更何況是面對情同手足的友人。彼時，可以想見，即便什麼話都不說，就是一杯酒，也會勝卻千言萬語的。流落紅塵的悲苦，求索人生的愁緒，都伴著這樽酒而化為雲煙；送別時，可舉杯遙祝，擎無邊情誼於目前。

賈至《送李侍郎赴常州》「今日送君須盡醉，明朝相憶路漫漫」，既是相送，又是相囑，即便天各一方，一樣需傾盡此生的相望相期；失意時，可舉杯淺酌，揮厚重塊壘於雲間。

王績《過酒家》「眼看人盡醉，何忍獨為醒」，詩人生於亂世，加上懷才不遇，不得不藉酒排解磐石般鬱積肺腑的鬱悶；高興時，可舉杯豪飲，揚無邊愉悅於眉際。

杜甫《聞官軍收河南河北》「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詩人素有悲天憫人的情懷，目睹「安史之亂」給百姓帶來的災難，夢想「寰區大定，海縣清一」，聞聽官軍又收復失地的時候，狂喜之情自然順著酒液而肆意流淌，珠言麗語自然隨著酒液而光彩熠熠；戍邊時，可舉杯而歌，湮漫天胡塵於眼角。

王翰《涼州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悲慨雄渾，抒發了征夫們視死如歸的悲壯和激昂……

被譽為「詩仙」的李白，更是因酒而生，因酒而眠。無法考證，在李白存世的無數華章里，是否全是酒後所作，但可以肯定的是，酒後的李白吟唱出了不少傳世名篇。是酒，滋潤出了一個天真的李白；是酒，滋潤出了一個洒脫的李白；是酒，滋潤出了一個傲岸的李白；是酒，滋潤出了一個萬古柔情的李白；是酒，滋潤出了一個豪情萬丈的李白；是酒，滋潤出了一個羽化登仙的李白。

經酒的洗禮，李白的詩作，就如他口中的酒，清，醇，烈，甘，香，晶瑩而多芒：「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對待權貴，李白不阿諛奉迎，不趨似牛馬；「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對待榮華，李白嗤之以鼻，視作煙塵；「黃金白璧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對待功名，李白淡然處之，全當身外之物……

莊子有言：「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離開酒，李白能不能活到如斯之人生境界，實實不敢妄下定語。得志時，他吟的是「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遇挫時，他吟的是「直掛雲帆濟滄海，長風破浪會有時」；相逢時，他吟的是「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孤獨時，他吟的是「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無論置身何種處境，酒都滋潤和堅硬著李白作為一個男人的筋骨，權貴面前不低頭，厄運面前不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