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守護的姿勢抵抗厄運
人生猶如行走於高空鋼絲。
前方是璀璨星空,懷裡是心中摯愛,腳下是萬丈深淵。
跌落深淵時,也要以抱緊摯愛、眺望星空的姿勢。
Variations on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K. 265
The Mozart Genius (Collection)
Praga Festival Orchestra;Whilhelm Fis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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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妖貓傳》里有個情節讓我心頭一凜。
日本僧人空海坐船渡海時,遇到一個抱著熟睡孩子的婦人。
海上突然狂風大作,船隻搖晃不安。空海感到恐懼,不會船要翻了吧?他看見那婦人只是把孩子抱緊了,臉上不見慌張。他問婦人:「你不怕嗎?」
婦人回答:「只要孩子睡著了,我就心安了。」
遮天蔽日的巨浪要打翻船隻,然而巨浪中的一個普通婦人只是平靜地抱緊了她的孩子——這種平靜的力量讓我震撼。我想到了汶川地震中在手機上寫好遺言,接著用身體護著孩子死去的母親;以及1999年貴州纜車事故中把兩歲兒子高高舉起的夫婦。
這四人的共同點是:在臨死前,平靜地把自己的身體定格成一個守護的姿勢。
在小說《哈利波特》里,哈利的設定是「大難不死的男孩」。
伏地魔襲擊波特一家。哈利的母親莉莉為保護嬰兒哈利使用了「消極抵抗咒」。施咒之人下定決心為保護他人而死,憑此可以抵抗伏地魔的索命咒。莉莉運用這個咒犧牲了自己,從而保護哈利在成年以前都免受伏地魔的傷害。
守護的姿勢就是一種「消極抵抗」:為了保護他人,放棄掙扎與逃跑,把自己的身體化為唯一的盾來抵抗敵人的進攻。
活著是一件令人不安的事情。這種不安源自於未來的不確定性:如果你當下正在忍受痛苦,你會害怕明天會更痛苦;如果當下活得還行,就讓人擔心明天恐有壞事發生。為了緩解這種不安,就不得不常常打雞血灌雞湯,假裝有個名為「希望」的東西在等著我們。
我奶奶前半輩子就是抱著「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希望來忍受生活的種種磨難。好不容易等到了退休,兒女長大,本以為可以安享晚年,誰料爺爺突然腦中風,從此生活無法自理。奶奶的精神差點崩潰:老天啊,你為何如此對我!
退休的奶奶過起了日日照顧爺爺生活起居的日子。爺爺的病沒有好起來的希望,身體日益衰敗。儘管如此,爺爺還是堅持了足足十年。十年時間裡,奶奶的心情由最初的絕望變得日益平靜。目不識丁的她把自己訓練成了熟練的高級護工,每日喂飯、翻身、端尿盆以及帶爺爺出去放風。
因為奶奶,爺爺多賺了十年生命。爺爺換上壽衣那天,爸爸要將他戴了多年的表脫下來,奶奶平靜地阻止了:「這是他最喜歡的東西,陪他吧。」
從奶奶身上,我看到了守護的另一種姿態:陪伴另一個人走過生命的最後歷程。當未來失去期待,守護所愛成了奶奶唯一的選擇。
作為一名心理學工作者,常常需要去探討「愛」的本質:如何愛自己、愛他人、愛世界?
如果人都是真誠善良的、世界是和諧完美的,我們並不需要想如何去愛這個問題,只需要活在其中就行了。
而之所以要考慮如何去愛,是因為人性有虛偽醜陋和邪惡,世界滿是瑕疵。如何面對自身的弱點,面對他人和世界的黑暗面,才是艱難的事情。
心理諮詢師們採取的策略是「接納」:既然黑暗面無法逃避,那就容許它存在。
好吧,接納了黑暗面,那麼該如何對待光明的一面呢?
於是我找到了這個詞:守護。
接納黑暗,接納虛偽,接納醜陋,接納邪惡,是為了守護光明,守護真誠,守護美好,守護善意。隱約的希望不足以撫慰一個不安的靈魂,唯有守護之心讓人活得從容平靜。
但守護卻是艱難的:為人身死需要勇氣,長久陪伴需要毅力。我們為什麼要那麼辛苦地去守護?這是另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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