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把爸爸殺了,卻給我帶來了安全感。」
這個女孩兒的一番話,震撼了所有人
「他都動手打你了..."
「你為什麼不離婚?」
「你為什麼不報警?」
「你為什麼不逃走?」
「你為什麼還跟家暴者一起生活?」
每一個被家暴的女人都聽過類似的聲音,這些聲音有的來自至親,有的來自朋友,有的則來自網路上不認識的人。
在很多人眼中,如今的網路發達了,人的自由程度提高了,無論如何,她們總會有方法擺脫家暴,甚至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扭轉戰局,把男方告上法庭,送進監獄,戰個痛快。
於是便有了這種聲音:「那些忍氣吞聲的女人不過是懦弱,自助者天助,她們都不知道拯救自我,落到這一下場,也是活該。」
1
最近,她姐的一個承受家暴六年的女性朋友離婚了。在長達一年的官司中,她終於離開了自己的前夫。
前夫的第一次動手,是在婚後的一次爭吵中。當時她不甘示弱地回罵:「咱倆離婚吧,你現在可以收拾東西滾了。」
「失手」打人的前夫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在地上嚎啕大哭,他不斷地扇自己耳光,說自己不是個男人,然後不斷地向她道歉,乞求得到原諒。
那一次,心軟的她原諒了前夫,他們和好了。
可是,用原諒換來的,是繼續傷害。
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打女人對前夫而言成為家常便飯,有時他甚至連施暴的原因是什麼都不知道。
一次次的毆打,一次次的暴力升級,一次次的悔恨當初,一次次的哀求哭泣。
有人問過她:「你最初為什麼不選擇離婚?」
「我們是自由戀愛結婚的,你會對自己選擇的人有一個執念。當他打我的時候,我會『安慰』自己,其實他不是這樣的人。」
「我們還有兩個孩子,我離開了,孩子怎麼辦?」
父母雖然沒有勸她忍耐,卻說了句耐人尋味的話——「離婚這種事,你可要考慮清楚。」言外之意,依舊是中國人那套「勸和不勸離」的傳統。
反對家暴,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情,而是三代人的羈絆。
直到有一天,丈夫毫無徵兆地打斷了她的肋骨,卧病在床的她有一個直覺:「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會把我打死。」
她決定離婚,不管過程有多麼艱難,不管結局如何,她要試試。
在長達一年的離婚官司中,她感受到人情冷暖,好在結局是不錯的——她終於離開了自己的前夫。
法院判定女兒歸自己,兒子歸前夫。雖然她想爭取到兩個孩子的撫養權,可現實是自己確實無法負擔兩個孩子的吃穿用度。
有一天,她去學校偷偷看兒子,母子之間隔著一道高高的欄杆。
兒子問她:「媽媽,你還有事嗎?沒事我上課去了。」
那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和兒子之間好像也有一道無形的欄杆,讓他們永遠都跨越不過去了。
其實,擺脫家暴並非我們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對於每一名受暴人來說,想要擺脫它,都要脫一層皮。
2
她姐最近看了一個紀錄片《沉默在尖叫:女子監區調查》。
在河北省石家莊監獄,有一群因殺死丈夫而入獄的女犯,她們有的被判刑十幾年,有的被判為無期徒刑,有的則是死刑緩刑。
她們是一群經歷過「嚴重家庭暴力」的女人。在她們眼中,家暴並非只是扇耳光或拳打腳踢那樣簡單,而是從身體到精神長期的折磨和摧殘。
你是如何殺死自己丈夫的?
「我是用擀麵杖打他的頭。」
「我使用的是鐵棍。」
「我用的是槍。」
「我用的刀。」
「你們沒有要求要做影像的保護和處理,為什麼?」
「因為我們要實事求是,面對社會,給社會一個真實的感覺」
「希望能給社會一個警示,也希望社會能寬容我們。」
「我們不是壞人,我們真的不是壞人。」
她殺了我爸爸,卻給我帶來了安全感。
她叫安瑞花。
凌晨殺死丈夫後自首,700多名村民為她寫了求情信。
甚至連死者的母親都替這個兒媳婦求情。
安瑞花的右眼只剩下光感。她的眼睛是被丈夫用酒瓶子砸瞎的。
二十幾年來,她被丈夫毆打以至於要送去醫院,幾乎是家常便飯。
柴靜問安瑞花的女兒「你爸爸家打媽媽時,是什麼狀態?」
「殘酷至極。」
女兒說:爸爸的死,會給自己帶來某種安全感。
還沒把我殺死,他怎麼能先死呢?
她叫豆曉花。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八年,但她始終無法相信自己的丈夫已經死了。
豆曉花與丈夫是包辦婚姻,丈夫對她的控制和折磨,更是到了變態的地步。
為了遮住家暴留下傷痕,她已經八年沒穿短袖衣服了。
直到有一天,她感覺到丈夫怪怪的,眼神中充滿了殺氣......
殺死丈夫,總比讓孩子失去生命強吧。
她叫燕靜。
因為槍殺丈夫,被判無期徒刑。
燕靜丈夫的職業是保鏢,有兩把槍,這成為他控制妻子的「最佳武器」。
丈夫的恐嚇和精神折磨,燕靜都忍受了。
有一天,重男輕女的丈夫決定把幾個月大的女兒掐死......
千鈞一髮間,她決定殺了自己的丈夫。
她知道扣動扳機的後果,可她依舊願意用自己後半生的自由換回孩子的生命。
無一例外,她們每一個人都遭受過性虐待。
受虐婦女們往往還有一個更深的,難以啟齒的痛苦。
其實,這些女人的受暴的軌跡和經歷都是相似的。
女犯們說,丈夫每次施暴後和下一次施暴前,都會有一段相對平靜的時期。丈夫也會有所內疚和自責。
她們曾天真地相信:
3
有人會問:一個正常的、有血有肉的人,怎麼可能七八年能夠忍受這種非人的折磨?
其實,她們想過各種方式擺脫暴力。
她們求助過居委會、婦聯、公安。
居委會讓男人寫了一個不再打老婆的保證書。
婦聯說,我們這隻能調解家庭關係。而調解對於涉及家庭暴力的夫妻糾紛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這意味著受暴者又將回到生活的水深火熱中。
她們嘗試過報警,然而......
當她們嘗試的種種努力無果甚至遭到丈夫的威脅後,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常人大概是無法體會的吧。
無論何時,在家暴案例中,確實存在一部分受害人無法擺脫婚姻,不是她們傻,而是說她們太不幸了。
4
醫學上有一個概念叫「帶症生存」,在癌細胞得到一定程度抑制後,癌症患者仍舊選擇正常生活。
而在家庭暴力摧殘下的女人,何嘗不是如此?那些沒有選擇離婚的女人,那些沒有想辦法擺脫噩夢的女人,也在隱忍卻又痛苦地活著。
她們的尊嚴和自信毀於周期性的家庭暴力。心理學稱這種暴力周期為「受虐婦女綜合症」。
受虐婦女綜合症——指的是受虐婦女在忍受長期的家庭暴力後產生的恐懼、憎恨、無助等特殊的心理以及行為模式。
這些「帶症生存」的女人們,她們每個人都經歷過一個很長的暴力周期:
第一周期:施暴丈夫伴有經常性的輕微暴力,不斷向受害人表現出莫名的敵意和憤怒。妻子為了避免挨打,會拚命設法迎合他,逆來順受。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劇照
第二周期:夫妻之間的嚴重暴力事件會頻頻發生。施暴丈夫的脾氣完全失控,動輒就將妻子往死里打。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劇照
第三周期:施暴丈夫真誠懺悔自己的暴力行為,夫妻之間重歸於好。施暴丈夫會表現出的愛和溫柔,往往使妻子有了留下來繼續與他共同生活的理由。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劇照
然而,當受暴者長期遭受暴力後,她的心理上就會處於「死機」狀態,無數次的挨打讓她們「認識」到:原來自己無力阻止丈夫。每一次的暴力都會使她們更清楚地強化自身的無助感。
每一個被家暴的女人都經歷過這種溫水煮青蛙的過程,直到有一天忍受不了越來越嚴重和頻繁的暴力而想要離開時,她們發現自己已經毫無逃脫辦法了。
《神秘巨星》劇照
5
在TED的一期視頻《為什麼家暴受害者不離開》中,斯泰納描述了她的婚姻中黑暗的一面,糾正了許多人對於家庭暴力受害者的錯誤理解,並告訴我們如何幫助受害者打破沉默。
她說,女人往往會一步步地陷進另一半給自己營造的家暴陷阱中。
我們永遠無法想像那些遭遇家暴的女人,她們正在經歷何種程度的痛苦,我們無法切身體會那種令人絕望的恐懼。
「為什麼不離開施暴者?」不管這話以多麼關切和溫柔的語氣說出來,對女性受暴者無疑會帶來一定程度的傷害。
其實,她們不是軟弱,她們並非毫無還手之力。只不過現實的太多羈絆讓她們向暴力低下了頭,於是她們選擇隱忍,選擇成為沉默的大多數。
6
如何發現對方是否存在家暴傾向?這是一個非常困難的問題。因為大部分家暴者在日常生活中非常善於偽裝,甚至毫無一絲控制及家暴的傾向。
在黃列編著的《家庭暴力理論研究》一書中,他總結了家庭暴力的幾種成因:
施暴者自身可能患有精神疾病或性格缺陷。
施暴者心理充滿妒忌、過度依賴、控制欲極高,受暴者會感到精神壓抑,缺乏安全感。
幼年生長在暴力家庭環境中的人,通過習得行為,可能會將暴力傳至下一代。
如果你發現他對你的控制欲極強,會限制你的社交圈,企圖隔絕你與其他人往來,甚至控制你的穿著打扮時。當你發現他極度依賴你,這種依賴已經超出正常程度,一旦發現你沒有及時回應他,便會有暴怒行為時,你需要重新思考你們之間的關係。
原生家庭的成長環境對於個人性格的塑造十分關鍵,如果他從小也遭受過家庭暴力,不妨更多地關心他。你也可以在聊天中詢問他對父母和「家暴」的態度。如果對方伴有酒精成癮問題,並在醉酒後有暴力傾向,那麼你需要重新衡量你們之間的未來。
家庭暴力只有0和N的區別,家庭暴力一旦發生,受暴者需要及時止損,打破沉默,尋求任何人的幫助,及時離開他!
忍受家暴兩年的斯泰納選擇打破沉默,她和一個溫柔善良的男人再次結婚,還有了三個孩子。
2017年,全國涉及家暴案件總數量近十萬件,但報警率卻只有9.5%。這意味著,每十名家暴受害者中,就有九名在保持沉默。
好萊塢反家暴運動#打破沉默#
每一個遭遇家暴的女人都是偉大且痛苦的,愛情的執念和親情的牽絆使其在生活的枷鎖中放棄掙扎。她們向未來妥協,卻迎來愈發殘忍的傷害。
「離開」自己無比熟悉的人或許需要很大的勇氣,社會需要給她們更多的善意和理解,家人需要給她們更多的鼓勵和支持。
打破沉默,擺脫家暴。
這是受暴人幫助自己,也是幫助其他受害者的方式。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