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總覺得自己混得不行
送你一匹馬
送你一匹馬
金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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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住了一年，我的生活從最初的成日攢局喝大酒，變成了深居簡出的死宅，發展至今，已產生一種怯於見到陌生人的病態心理。有次里則林叫我去他家玩，我穿著拖鞋溜達到他家門口，發現門口玄關多了七八雙鞋，扭頭就回家了，跟他發消息說我在忙。除了工作必要，我幾乎不再參加過五個人以上的飯局。意識到這些變化，我總結了一下原因：
一個是飯局上人一多，注意力就分散了，加之要顧忌更多人的感受，本該有針對性的討論變成了自話自說，聊得不盡興。
二是我發現每當人多起來，談論內容會不自覺地庸俗化。甭管在座有多少高雅飽學之士，聊到最後總能九曲十八彎繞到柴米油鹽上去。這也難怪，任何話題在我們面前都有對立面，都有針鋒相對的可能，唯獨成功沒有，賺錢沒有。
在北京，沒幾個人敢說自己已經成功了。這是個相當魔幻的城市，身邊的每個人都看似被夢想裹挾著前行，但說破了天，最後還是免不了要數數實現這個夢要賺多少錢加多少天班。
挺難看的一個局面，俗，沒勁，而且聊起來滿都是挫敗感，但大家好像都樂此不疲，而這些談話似乎只為了證明一件事：你還得再努力點兒，不然這地界很快將沒有你的容身之所。
可是勵志成功學只能騙騙小城市的桀驁青年，在北京，這東西很難起作用。因為當你被帶上這慾望都市的車輪，你會發現成功不光是努力，還要運氣和天賦，還有人情和秩序，就算一切都齊了，所有人都覺得你太成功了，你還是覺得自己活得跟廢物似的。這心路歷程可不是我瞎編，我跟好幾位大家耳熟能詳的成功人士徹夜長聊過，有商業大佬，也有明星。
真的，在北京，總覺得自己混得不行。
···
前段時間去參加毒舌電影舉辦的活動，在電影院看了一整天《北京女子圖鑑》，這是優酷出品的一部新劇，光看劇名就知道說得是北京。
在小城市待不住的人都喜歡往北京跑，自以為夢想特純粹，人生無限美好，但到了這個城市才發現，沒有誰能真的了不起。你渴望成為的那些人，每一個都只有表面的光鮮，等你坐上她的位子，才發現還是要被生活趕著向前跑。
就像劇里的女主角陳可，帶著雄心壯志要奔赴北京來一場理想的人生，但到頭來才發現，理想生活只存在於詩歌。她跟普通工薪族談婚論嫁，講得是如何省錢過日子，想著跟事業有成的年輕企業家就能好點，結果還是不知不覺將戀愛談成了交易。
想找真愛有這麼難嗎？但你又不能怪陳可太物質，進入這個浮華都市你才會明白，在感情的世界裡平等是多重要的事。愛和錢原本不搭嘎的兩碼事，但沒實力就是只能二選一。
現實殘酷，如果你的實力和你的慾望不匹配，你在別人眼裡也會成為一件商品。你大可以憑藉先天優勢或者小小伎倆去索要更多的愛更多的錢，自己一點兒也不付出，只是如果對方不傻，就一定會看穿你的慾望。可如果你們實力相當，這種級別的小恩小惠就算不上付出了，你們才可以平等尋求真愛。
說到底，想要理想生活不能期待誰能借你一匹馬，還是得拼個人實力，這時候你能怎麼辦？只能歸咎於自己的無能，只能給自己打氣去成功再成功，等有車有房，等財務自由，等不用憑藉對方願不願給你買一支口紅一個包而界定真愛。
人啊，就在此時成了被丟上傳送帶的貨物，走馬觀花見微知著，在形形色色的關係中收割一茬又一茬的失望，換來一次次堅定，最後還得慰藉自己說：如果沒有點慾望，你幹嘛來這裡受罪呢？
看完劇已經十二點，我在影院走廊看到一面慾望牆，很多人在卡片上寫下自己的慾望，讀來非常有趣。有人的慾望樸實，想有車有房有人陪，有人的慾望精緻，想翹班去瑞士盧塞恩喂天鵝。
我還看到過這樣一條：想去三里屯給每一個醉酒的人戴上耳機，循環播放北京歡迎你，想去東直門地鐵給每一個失魂落魄的人插上一個充電器。我猜這一定是一個很可愛的人寫的。
只有在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談論慾望才顯得那麼親切，那麼渾然天成不拘小節。因為你的未來總是那麼模糊——很多在北京的朋友唯一清晰的目標就是買房，但這目標依然模糊，以前是買不起三環的房子，現在連五環邊的房子也懸了，以前坐在公交車上總看著路邊的豪車遐想，好不容易交夠五年社保有了買車資格才發現壓根搖不到車號。
在北京漂泊的我們，似乎總是說成功，卻又無法認清成功是什麼，明明一直都在拼了命地向前跑，但稍作喘息就被趕超。高壓之下，成功更被演化成更多的版本：拋下高薪去洱海開客棧，放棄學位在村裡蓋四合院，賣掉房子去週遊世界。
聽說這些故事，羨慕之餘又知道，這只是一種變相的自我慰藉，因為我根本走不掉啊。離開了北京，許多人再無用武之地。
我有個學計算機的表弟畢業後拿到一家著名遊戲公司的offer，但他媽媽想他回家鄉發展，託了很多關係在當地幫他找工作，幾經周折，他回到家裡發現所謂的好工作是一個事業單位里的網管，月薪三千。
今年我再見到他，他已經有了成年人的肥碩身材，一頓飯可以喝兩箱啤酒，結婚後家裡給他買了房和車，我問他在家開心不開心，他說瞎混日子唄。可是他才二十五歲。
我相信在家鄉的他生活得一定比我舒服，有身在北京的我無法了解的安逸，但我一定不會喜歡這樣的生活。
···
很多人說，生活在北京的人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其實哪裡有優越？所謂優越感只是自我勉勵的一張面具而已。就像《北京女子圖鑑》里住在地下室里王佳佳的話，屋子裡的你什麼樣不重要，重要的是屋子外面的世界。
生活在北京，就像居住在一個透明金字塔里，我們身在底層，眼睛卻可以直視無礙地看到金字塔頂層的生活。我們每天接受到的信息都充斥著滿滿的焦慮，你已經被同齡人拋下了，你已經是被遺棄的人了……
你幾乎不可能有優越感，我身邊的80後已經不敢說自己還在給別人打工了，覺得丟人，可除了一小部分幸運兒，大部分人的月收入還是萬把塊，打個專車還要看心情，去做個整牙手術要攢一年的錢。但即便這樣，所有人依然還要留在這裡。
因為只有在北京，才有無限的可能性，才有像坐過山車一樣的高低起伏。每個人要向上看，而北京的天空有太多重顏色，守住內心的寸方天地尤為重要。
我在北京讀書工作過七年，之後去了廣州，最終又因為工作原因回到了北京。看《北京女子圖鑑》時，我總是啼笑皆非，因為裡面的每一個角色太笨拙又太真實，像極了最初到達這個慾望都市的我。
這也是《北京女子圖鑑》帶給我最大的感觸，這部劇不是勵志成功學，也不是看戚薇扮演的陳可如何從小女生變成大女主，流水席般得換男人，而是一次剝皮去骨的手術全過程，讓我近距離重溫在北京經歷過的一切真實。
在北京奮鬥著的每一個人，也許都曾經歷過劇中的生活：都遇見過一個只求安逸度日的是男朋友張超，一個欣賞你成就你卻又壓榨你磨鍊你的上司顧映真，一個與你親如姐妹卻漸漸被你拋諸腦後的閨蜜王佳佳，還有那個令你念念不忘的家鄉初戀許斯明，為你兩肋插刀卻擦不出半點火花，完全無法曖昧起來的好兄弟盧家凱……
在毒舌電影的活動上我看到一半，這部劇在優酷也還沒播完，陳可的結局如何我並不知道，但我其實並不在乎她的結局。結局不重要，正如每一個仍然在北京生活的人一樣，沒有結局沒有成功，站在鏡子前，總覺得還不好，還不夠，總覺得自己混得不行。
在一次次摸爬滾打中，在慾望的演變進化中，我們從橫衝直撞的土嗨蠢蛋，變成胸藏城府的精緻都市人，這其中，天性的缺失卻無從說起。我們好像變得更加熟悉城市的規則，加入城市的主流，我們也好像變得更加不懂夢想，不懂慾望了。
唯有不斷向前，好像自己真的就要成功了。
《北京女子圖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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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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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 來 只 會 大 冒 險 ，沒 有 講 過 真 心 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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