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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曉娟專欄:梨花雪裡憶流芳

梨花雪裡憶流芳

文/劉曉娟

滿地殘陽,翠色和煙老。一夜春風落盡梨花愁,梨花盛開猶似雪,梨花香,卻讓人心感傷,笑滄桑,萬行淚化寒窗,憶流芳

——題記

我們都是一般相似,站在歲月里,細數記憶,滿臉淚花的孩子。 路還是那條路,只是走的人變了,景還是那片景,只是賞的心變了。如今,又站在這裡,細數曾經的點點滴滴,回故鄉,憶起那年那月的美好時光。

回眸凝望曾經生長過的小村莊,熟悉而陌生,親切而遙遠,天空有雲,閃爍歲月的沉澱,淡了田野村落,濃了星月山河,幾分寧靜,訴說歲月的恬淡,讓人想起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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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春天,淡淡素雅的梨花悄然綻放,不期而至的思念也隨之而來......脈脈花疏天淡,雲來去,數枝雪,雖然說的不是梨花,但我記憶中的梨花,就是這種有著淡淡鄉愁的梨花雪。故鄉,卻成了再也回不去的地方。所謂的回不去,是千帆過盡後,那片生我養我的土地,已沒有人會翹首企盼和等待,沒了回去的牽繫;那是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的迷離。有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的方向,故鄉成了夢裡的一捧黃土,化為心頭的一滴淚......

童年居住的小村莊,因了劉姓居多,故名劉家村,地處偏僻,交通閉塞,但當時的民風很淳樸。那時家裡有一個偌大的院子,穿過堂屋,院門口東側有株高大的梧桐樹,印象里每年這個季節會開出很多喇叭狀的紫花朵;靠牆北側是兩間偏房當廚房;南側牆邊生長著一棵石榴樹,最愛那滿枝一樹石榴花,艷而不俗,每每喜歡經不住誘惑想要採摘時,母親總會說:「一朵花苞一個石榴,石榴結多了能換錢,你們碎娃(陝西方言小孩)不要亂揪著玩。院牆西側一棵柿子樹,到了秋季柿葉落盡,枝頭顫悠悠的光是紅彤彤的柿子,就像挑著一個個火紅的小燈籠,現在想來那畫面很唯美,最惹人。小娃們等不到完全成熟,總會趁大人不在,偷偷的用竹竿敲下來幾個,苦澀的味道令人難以下咽,隨手就扔遠,婆(奶奶)那時尚能移步,拄著拐棍蹣跚著小腳(過去女子們裹腳後的三寸金蓮)過來阻止我們戲耍,等母親知道後又少不了數落一頓:「等柿子長熟了,你們誰聽話就給誰吃,可別糟蹋浪費了,咱家這叫火蛋柿子,熟透後柿皮就是一張薄膜,還沒核,吸一口能甜到心窩裡,村裡就兩三家有這品種,好吃著呢。」 自小印象里,家裡養的豬、雞,攢的雞蛋,石榴....自家人從來都捨不得吃,眼巴巴等啊盼啊,最後都得賣錢或換了日用品,唯獨柿子可以例外,問及母親時,她說柿子每年結的少,等成熟也就變軟沒法放了,這才使我們有機會吃上自家的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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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里,隔壁家的大棗樹長得高大粗壯,枝杈延伸一部分在我家院牆裡,細碎綠葉中滿樹繁星般的棗子也艷羨了整個童年。牆邊的梨樹成了後院的主打風景,隨風搖顫的枝葉,滿樹梨花格外素潔,雪白雪白的梨花掛滿枝頭,微風拂過,宛如穿著縞素的玉女翩翩起舞。清淡、恬雅,那花朵,就像是雪白的浪花兒,也像明燦燦的項鏈。夜晚,皎潔的明月,把清輝灑向整個院落,微風吹拂,那滿樹雪白的梨花,輕輕搖動,像點點繁星在閃爍。空氣中氤氳著淡淡的梨花的香甜氣息,撲人肺腑,使人像喝醉了醇酒,輕飄飄,暈乎乎的。

物質匱乏,沒有玩具的童年,把碎碗片磨成圓形抓石子,滿村子裡偷拔公雞毛做毽子;找形狀好點的樹枝樹杈當手槍玩打仗;把地上的紅黑螞蟻當成紅軍、鬼子決勝負;或者是在柴草堆里藏貓貓捉迷藏,直至大人們滿村子喊著名字叫回家吃飯才戀戀不捨散去......當時家裡多養母雞,因為能下蛋可以賣錢換東西,好不容易看見一隻大公雞長有漂亮的羽毛,一群小夥伴誰都不放過,你一根我一根變成了薅雞毛 ,禿尾巴的大公雞因此也就成了孩子們回家一頓罵甚至一頓暴打的鐵證,晚上就聽著你哭我喊的,村子裡好不熱鬧。孩子們玩歸玩,但也不忘幫大人們幹活,挖野菜打豬草,提著竹籃撿棉花拾麥穗.....林林總總,無憂無慮的成長,那時還不懂這就是最大的快樂。

在青工作的父親曾經帶回去一個外麵包著軟橡皮且有吸鐵的鉛筆盒,從青海帶回的大豆,都成了那時可值得炫耀的驕傲。上學去鉛筆盒早早就擺在課桌上,但誰都不能亂動;衣服口袋裡裝的大豆,也只給關係好的夥伴分幾個,其他人只有干看流口水的份。學校附近供銷社門口總有擺地攤賣零食的,隱約記得是5分錢5個(白水煮熟的大豆),一放學小孩們就都蜂擁而至,有時為了多要幾個苦苦哀求、說盡好話,但擺攤的老奶奶說蠶豆(陝西方言)是從外地買來的,路又遠還不好帶又得煮熟費柴火,想多要一粒門都沒有。這時就有小夥伴指著我說:「她爸在青海給她帶回來很多,你咋這麼扣皮(小氣)?哼......我們都不買,讓你把大豆放壞才好呢。」 在艷羨的目光下,被小夥伴們簇擁而去......心裡那個美呀,十足的過了一把虛榮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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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學後,地里勞作的母親還沒收工,我和妹妹就幫著干點力所能及的家務活,拉風箱燒火燒水餵雞掃院剁豬草......那時家家戶戶一年四季吃著包穀面,喝著玉米糊糊,包穀茬子窩窩頭,偶爾打攪團有頓漏魚兒吃(一天到晚忙不完的活,攪團太費功夫做得少)都算打牙祭,若是條件好點的吃上幾頓麥面或吃到純白面饃饃就是過年。那時家境尚可,又有父親親戚時不時從外面給家裡帶東西,每當做一頓米飯時,母親總會碗里盛上米飯上面放上炒甘藍或白菜,讓我們挨家挨戶給鄉鄰們端過去:「咱們這不產米,又沒有米票買不上,別的家一年吃不上一次米飯,咱家有條件就讓村裡人都嘗嘗,記得要給人家說,多了少了的算是我媽的一點心意,別談嫌(嫌棄),又說凡是曾經幫過咱們的,你們都要記得感恩......」往往一大鐵鍋米飯能送遍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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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家裡有個裝電池的小收音機,在當時幾乎成了村裡最豪華的奢侈品,傍晚時候,喝完湯(陝西方言吃晚飯),收拾完,聽著收音機里播放的【楊家將】、【岳飛傳】【薛剛反唐】...那是一天里最愜意的享受,那也成為我喜好小說的最初啟蒙。每當這時候,村裡的鄉鄰,小孩們都會聚會般集中到我家裡,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輕聲嘮嗑,一邊有抽著旱煙袋眯眼沉醉,更多的是我們這些孩子們一會說笑一會指頭放嘴邊:「噓......快聽」。有老輩的鄉鄰說:」現在的人咋就這麼能呢?光這樣一個小匣子,是咋樣把那麼大的人給裝進去的,不見人卻能聽到聲音?神奇真神奇.......」 他們倘若能活到現在,可能會當成穿越到神話世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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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學校里舉行慶典活動,要求服裝一改過去的藍褲子白襯衣紅領巾,而是標新立異要求女孩們都穿裙子,頭上戴花箍(就是用薄鐵皮彎成的發箍,再纏上塑料綁上綢帶做的花當裝飾),這一下可讓很多家長們犯了愁,沒布票就買不上布,就像那時沒糧票就沒得吃一樣。母親愁了好長時間才想出一個辦法:「這樣吧,我找人去東張村你姑家,她女兒以前有條裙子給你借過來用用。」「不行,我就要你給我扯布做新的,我就要穿那種粉紅色的裙子,要不我就不上學了。」「人家女娃都有裙子,我長這麼大老穿我姐的剩衣服,我是不是你撿來的?」在我無理任性的哭鬧下,母親生氣且無奈的說:「我今就是借布票也給你扯布,過年也就別穿新衣裳了。」母親連夜縫製,裙子如願以償做好了,為了穿過一次還能改做衣服,整塊布料沒做裁剪沒特別的樣式,更沒有喜歡的蕾絲邊,跟我的想像大相勁庭,雖然有點失望,但畢竟是剛做的新衣服,殊不知母親為此費了多大的心血。現在想想,那時的我是多麼的任性不懂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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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一年四季沒有閑的時候,白天晚上忙完地里忙家裡,伺候老的撫育小的。爺爺奶奶年歲大,腿腳眼力都不好,里里外外全靠母親一個人挑起生活的重擔,印象里,那時的母親真是披星戴月,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勞作著,辛苦忙碌著。她紡線織布、納鞋底縫剪衣裳,刺繡女工樣樣精通,更是田間干農活的一把好手,是村裡人,甚至方圓幾個村裡有口皆碑的掙工分最多,要強好勝,能幹吃苦耐勞的好女人。也多虧當時姥姥家離得不遠,我們經常跑過去蹭吃喝,姥姥姥爺姨們長年累月幫著母親一起干農活,母親擅女紅,但忙的根本沒時間兼顧,從小我們幾個的鞋襪衣服穿戴全是姥姥和姨一針一線縫就的。在農村很多的家庭里就是大的帶小的,親幫親,人助人的淳樸風尚,無形中詮釋著親情無價,美好珍貴。

其實現在想來,那是因為父親在外工作,家裡上有老下有小都得指望她,沒得依靠,凡事只能自個咬牙撐扛的酸楚和無奈,一輩子的艱辛不容易......土地承包後,各干各的,時令不等人,黑漆漆的曠野里,母親田間地頭不分白天黑夜,頂風冒雨披星戴月不停的幹活幹活,少不更事的我們說是去給母親作伴,但卻早已經酣睡在架子車上....萬籟寂靜,偶爾一兩聲夜貓子(貓頭鷹)叫,格外的瘮人,深夜的莊稼地里,朦朧的月光下,一個單薄勞動的身影定格成為永恆……

逢年過節,家裡家外煥然一新,窗戶上糊著潔白的薄紙,母親在上面畫出梅蘭竹菊葡萄瓜果或貼幾個精緻細膩的剪紙(純手工打造的傑作),牆上糊著報紙和年畫,農家小屋洋溢著溫馨祥和,這時的母親要忙著蒸饅頭擀皮包包子,孩子們迫不及待想要穿上媽媽自己縫製的新衣裳,而母親每次總是耐心地說:「三十晚上我把新衣服都壓在你們枕頭底下,等初一大早你們再穿,過年才能穿新的,穿早弄髒了就不好了。」於是,我們等著盼著趕快到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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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西那裡,農曆九月九有個「追花糕」的老習俗,年代久遠,現在好像已經很少見了。就是出嫁的女兒,每年九月九的時候,娘家舅舅父母會精心做上面點,蒸上大花饃饃,上面插上用蘿蔔精雕細作,用面點巧手做出來的各式各樣昆蟲花朵動物家禽,蒸熟出鍋後,再用顏料塗染裝扮出來的,五顏六色的花式面點,堪稱經典薈萃。然後挑著一副擔子顫顫悠悠,專門招搖過村探望送給出嫁的姑娘和孩子們的,進村後被搶掉的越多說是越吉祥,那是娘家人有心炫富的標誌,也是出嫁姑娘在婆家有底氣的自豪。孩童的我們每次看到村裡有挑著擔子「追花糕」的,就大喊大叫著跑過去搶,但每次都被大人們擠出圈什麼也拿不上,哭喪著臉回家:「媽 你咋不出去幫我搶一個花糕?我喜歡,我太想要一個了,人家做的真漂亮,蘿蔔花活靈活現水靈靈,面點精緻可愛,啥時候你也能給我追花糕呀?到時候你們就裝到籃子里,別讓別人見,不給他們搶,我全都要留下來。」「我的傻閨女,等你長大出嫁了,媽給你做最漂亮的,做你最喜歡的各式各樣的大花糕,誰也不讓搶,就給你一個人的......」

風吹過思念,又路過我童年稚嫩的夢,那時年少,淚水那麼輕,歡樂這樣重,歲月錯過多少色彩斑斕的夢!人來芳遺醉,風過空憑欄。物是人非,梨花孰人闕,憑你如何留,最後還是要走......在當時的年代,開春的榆錢、地頭的野菜、槐樹上一串串乳白色的槐花,經過母親的巧手也都變成了天下的第一美食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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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海久了,好不容易有機會陪著母親一起回家鄉,路上走不了幾步,碰到的鄉鄰就把母親圍得水泄不通,這個拉著讓去家裡吃飯 ,那個遞菜送水,還有的親熱的喊著母親的名字眼裡熱淚盈眶,都擠著爭著要和母親說兩句話才罷休...晚上,堂屋裡凳子上,椅子上,蹲的坐的站的都是父老鄉親,歡聲笑語,至夜深而不歸,回憶過去,敘舊談新,時光荏苒,歲月不饒人,都亦滄桑......

再返鄉,卻是母親魂歸故里。那有一條河,名為懷念,彼岸有月,朦朧有雲,玉盤透露出童年的笑顏,月華流動,梨花落,心飛雪,忘不了曾經的音容和笑顏,新建的宅院,門口的柿子樹都在翹首祈盼,您們長眠在那裡,任柳絮飄揚梨花飛,落滿地面層層雪,曾經的心愿未了......一不留神,我把歲月惹哭了,淚濕半邊天。

父母已長眠在家鄉的土地上,我守候在流年的轉角,期待夢裡天堂的再見。淡淡的惆悵,濃濃的哀傷,這一刻眼前只剩下凋零旋轉的梨花,在用自己的美向人們展示著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和憂傷......梨花已落,伊人已去,往事竟如煙雨現,只是一時,心難息,人難寐,夢裡散落梨花雪,飄過一片梨花雨,都化成點點滴滴梨花淚,彎月夜,冷清輝,一宿醉......

劉曉娟,企業員工,喜歡旅遊,文字和隨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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