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英文不可小覷的「執政霸術」

蔡英文的崛起始於2000年出任陳水扁當局的陸委會主委，當時她在台立法機構的表現頗受好評，論述兩岸關係自有她一套系統，非較無此專業、也不多做功課的民代能對付；當時她被封為「白玫瑰」，以對照當時陳水扁大膽啟用、被稱為「紅玫瑰」的台經濟部門主管宗才怡，但後者僅做了48天；「白玫瑰」卻成了今日的台灣地區領導人，從政算起來，還不到20年。

蔡英文有特殊領導功力嗎？

剛開始大家多認為她的學者性格強，理論邏輯能力不錯，但在政壇上能出頭可能是時也、運也或命也，甚且博得「女版馬英九」的綽號，網路上也同被稱為689（均得票689萬餘）；在領導統御上還曾被嫌「穿裙子的不能擔任三軍統帥」，較沒顯現出令人印象深刻如李登輝之權謀，或陳水扁之霸道作為，反而予人「溫、良、恭」之錯覺，雖「儉、讓」難說；但近半年多的人事安排或選舉調度，蔡英文善用「領導人」與「黨主席」雙重身份所賦予的豐沛籌碼，似深得馬基維利「霸術」之三昧，將民進黨內要角逐一降服，怎麼說呢？

首先是賴清德的被任命為台行政機構負責人，起初各方均不看好，尤其認為賴不會答應，因為歷史殷鑒是台行政機構負責人往往「有責無權」，得替領導人擋子彈，在台立法機構做炮灰，沒有任期保障。自李登輝起，台灣地區領導人均做滿，但「閣揆」如走馬燈，更換不知凡幾；但賴清德答應了！其實賴如果不答應，政治前途也是困境，再參與其他縣市選舉（如新北、台北），選不上難堪，也影響自身實力，選上被卡住，攻2020或2024，均增加難度及不確定性；這一點，蔡英文應是算得出，所以棄了有「革命情感」的林全，大膽提出邀請，賴清德也就上任了。

最近的人事安排，一個是蘇貞昌出馬選新北，另一是陳菊任蔡辦秘書長，兩著棋都有將兩人一軍的味道。因為這兩人的政治份量，在民進黨中已是重中之重，但兩人卻均遇到仕途上只差幾乎登頂的困境，又均算是蔡英文的前輩，尤其蘇貞昌任台行政機構負責人時，蔡英文還是副手；而年輕晚輩的蔡英文卻是當前的「頂」，該怎麼伺候這兩位呢？能禮遇拜託這兩位的位子實有限，如果給錯了，更是污辱；但給好的或太有資源的，功高、權高或資源高而震主，應都不是蔡英文所樂見；所以要提出的位子，一方面地位要高，二方面理念包裝要強，三方面對蔡英文權力地位影響不大，四方面經對方盤算後，只要仍有政治企圖心，不論是為己或為派系，很難拒絕。

以陳菊而言，雖未擔任過「負責人」級的工作，但系「南霸天」，輔選蔡英文甚有功，更是新潮流系的大姐大，真要高雄市長卸任後，退休養老，她在高雄恩庇的一大群，該怎麼辦？蔡英文提供的蔡辦秘書長一職，位高權卻不重，但戴的帽子卻很堂皇，如為確保「綠色執政」的成功延續，輔佐蔡英文施政順利等等；而陳菊自己可能盤算年底縣市選舉，或可好好發揮，刷出有權力及影響力的「存在感」，也就更可能恩庇自己的派系人馬了。所以雖有林濁水不惜再三提醒，「秘書長」是幕僚角色，過去受重視及重用的並不多，反而似是一種就近看管的作為，相當程度會架空原來有實力的政治人物；但陳菊似幾經曲折，還是接了。

如再看蘇貞昌，蔡英文不只將他的軍，還吃了他的豆腐，硬是塑造各種氣氛，壓住準備多時的蘇系人馬吳秉叡，並勸退也是一大派系領頭的游錫堃，並派陳菊面請，趕鴨子上架似的要蘇貞昌代表民進党參選新北市長。蘇貞昌已當過台北縣長（新北市的前身），且年紀已超過70，蘇貞昌若再選上，自然是蔡英文的功勞；選不上，也壞不了蔡英文的根基，因新北原就不是民進黨「執政」，反而讓自己的人馬受頓挫，增添未來參選的更大不確定。而蔡英文勸他出征的理由，或以民調配加高帽，可能提出如「新北指標戰，舍蘇其誰」之類說詞。蘇貞昌，這位蔡英文昔日的長官，也就「為黨為新北人民」而服了。

蔡英文確實不能小覷，她至少在對付自己民進黨內的前輩或潛在對手上，展現了馬基維利所提點「似狐」的權謀霸術。

（作者為台灣中山大學政治學研究所教授，本文原載於台灣《中國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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