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對東晉的支持和禪代-制度選擇

如果說東晉僅僅只有荊州上游一支軍事力量，那麼這個王朝可能早就在桓溫甚至王敦時代就結束了。江左政權實際上是在江北軍事集團和西面荊州軍事集團的平衡體系中維繫的，在桓溫之前，荊州實力顯然居於上風，而自謝氏家族執政，特別是謝玄創立北府兵以後，江北軍事集團逐漸佔據上風，並最終平定桓玄之亂。然而正因如此，東晉王朝的平衡被打破，再一次禪讓當然就不可避免。

謝氏家族在東晉後期的地位，可以說直追東晉前期的王氏家族，唐代詩人劉禹錫《烏衣巷》中那句著名的「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寫的就是這兩大家族[1]。謝氏家族的首領是著名的謝安，他至少兩次力挽狂瀾，延續東晉帝系。第一次是採取各種手段力阻桓溫篡位，第二次則是著名的淝水之戰。有謝安的全盤策劃，以及謝安侄謝玄的前線指揮，東晉終於在淝水之戰中大獲全勝，避免了江左政權為北方前秦政權吞併。

在淝水之戰爆發前，江南已經感受到了基本統一北方的前秦政權的威脅。謝玄於377年被授予「建武將軍、兗州刺史、領廣陵相、監江北諸軍事」[i]的職位，這為謝氏家族招募、整合江北地區的流民，強化北部邊境軍事集團提供了良機。淝水之戰既檢驗了練兵的成果，同時又正式建立了北府軍，東晉再次取得了內部軍政的平衡。

桓氏和謝氏一鎮西府一鎮北府，初時尚能相安無事甚或同舟共濟，例如在襄陽保衛戰中便協力抗擊前秦。385年和388年，謝安謝玄相繼離世，十多年後桓溫幼子桓玄借口平定一場宗教叛亂，再次脅迫江左政權，並於403年實施禪代稱帝，建立桓楚政權。然而這個政權顯然不能得到北府軍人的認可，以劉裕為首的北府軍事集團徹底擊敗西府，桓玄亦在敗亡途中被殺。

自此平衡被徹底打破，劉裕和桓玄，無論誰勝誰負，東晉的司馬皇室再也無法維繫。公元419年，劉裕接受司馬氏禪讓，建立南朝劉宋政權，拉開了南朝的序幕。從元帝司馬睿開始，晉室在各大家族的夾縫中，苟延殘喘一個世紀之久，這已算得上一個奇蹟。最終，憑藉謝氏家族打下的基礎，平民出生的軍人劉裕，終結了這個從未實現中央集權的政府。在一個大士族輪流坐莊的時代，我們也許根本無需分析東晉王朝為什麼無法恢復秦漢帝國的制度結構，問題是：劉裕們有新的高招嗎？

[1]前人大作，我等鄙陋之人無力欣賞，但據說白居易曾為此詩「掉頭苦吟，嘆賞良久」，可見唐人對舊時世家仍有傾慕之情。

[i]《晉書·謝玄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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