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原配的棋子(上)
文/米婭
1
不知道你有沒有在摩天大樓的頂層俯視過一座城市，今晚我想試一試，月色出奇地好，坐在天台邊緣，看著腳下五彩繽紛的霓虹燈星羅棋布，好似人間銀河。
「殷希!你不要亂來!」 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愜意，我側身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張錯愕驚恐的臉。
「我沒有亂來啊。」 我扯了扯嘴角，平靜地說。
「你先下來，我們慢慢說，好嗎？」 他盡量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說。他大概不知道，此刻的我比任何時候都放鬆快樂。
「我騙了你，就這麼簡單，還需要談什麼？」
「那是我罪有應得，就算你要我死都不過分。你想給你姐姐討個說法沒問題，你先下來，我什麼都聽你的。」 我知道他沒有騙我。畢竟一個感情騙子的死活本該和他沒什麼干係。
「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你必須馬上回答。」
「我回答了你就會下來嗎？」
我又忍不住笑出了聲，他還是那麼傻，「你要是敢說一句假話，我立刻就跳下去。
」
「好好，你問吧。」男人無可選擇。
「你愛我姐姐嗎？」
「……她曾是我的摯愛，但......我對不起她。」
「那你愛你的妻子嗎？」
他搖了搖頭，「我娶她不過是為了利益，我從來沒有愛過她。」
「當年拋棄了姐姐，你後悔嗎？」
「是，我後悔了。但是我已經回不去了。」
「我相信你，相信你說的都是真話。」
男人鬆了一口氣，他將雙臂伸向我。
「還有一件事……」我正說著，忽然有股勁風吹來，我踉蹌了一下。
「小心！」 他焦急地伸手想抓住我，「你先下來，我會慢慢聽你說的。」
「如果你希望這是我的最後一句話，那麼儘管往前吧。」
他停了下來，痛苦地看著我。
「我應該殺了你，無論是為了姐姐還是為了自己。但是我放棄了那麼多機會，姐姐一定覺得我也背叛了她。」
「可是我沒有辦法對你下手，因為我愛你，愛到連我自己都覺得害怕。」
「我渴望自己能夠心安，所以能請你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無論什麼我都可以答應你。」
「忘記我，活下去。」
我一抬眼，月光忽然變得明亮起來。
2
自從來到南城，我的噩夢就沒有停止過。
一方面是因為水土不服，另一方面則是工作太過繁忙。作為一名被特調至酒店總部的副總經理，為了能夠迅速適應工作環境並及時交接工作，我忙得不可開交。
原本，這個職位輪不上我。可我有一個很硬的後台，酒店的董事長夫人高芳。
事實上，我和董事長夫人不過只有一面之緣，而我能坐上副總這個位子，僅僅因為我們的一場交易。
高芳僱傭我去勾引自己的丈夫，自然要給我製造機會接觸他。
我本以為作為一個走後門的副總，只要打打醬油就萬事大吉了。可是不巧，恰逢總經理被派去國外考察學習，我只好硬著頭皮扛下了很多工作。
這些事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難。在北城工作了這麼多年，和總部的一些高管她也有過幾次接觸，即便他們有什麼不滿也不會公開和我撕破臉皮，所以工作倒也沒有到不可掌控的地步。
半個多月，我忙著處理工作上的事，真正的任務卻一籌莫展。
不過這也不能怪我，董事長也不是天天坐在酒店，我能見到那個男人的次數屈指可數。
董事長叫吳言，今年36歲，酒店裡有很多關於他的傳言，大抵是說他當初趨炎附勢，依靠妻子的家世有了今天的地位。可事實上，吳言確實是個有手腕的人，當年高家分給他的小酒店在他的經營下已經成為高氏的金字招牌，與國內外各大豪華酒店共分一杯羹，隨著他的成功上位，流言蜚語也少了許多。
可聽說，他和妻子的關係並不好，雖然吳言不曾有過什麼緋聞，但他對高芳的冷淡是人盡皆知的秘密。這也讓不少女人想入非非，自以為有機會攀上高枝，可吳言對於各式各樣的投懷送抱都是視若無睹。
但高芳依然憂心忡忡，丈夫的態度讓不安。經由一位朋友介紹她找到了我。我的工作是一名「鑒婚師」，在得知我就在自家酒店分部打一份工時，高芳決定僱傭我，來鑒別這段婚姻是否牢固。
3
「打擾了，吳董，我是新上任的副總殷希，暫時代替李總向您彙報近期的工作，請問我現在可以開始嗎？」
這天，我終於有機會和吳言見面。
他認真打量著我，詭異的眼神散發著沉重的壓迫感。
他點了點頭示意我開始。
我把早已準備好的工作彙報，按部就班地講了一遍。
吳言滿意地點點頭，「嗯，不錯。等老李回來你就好好配合他的工作，高氏酒店的未來就仰仗你們年輕人了。」 冷峻的臉上掛著一點淡淡的笑容，看上去極具魅力。
「吳董言重了，我們自然都是跟隨您的領導才能開創更好的未來，我有什麼不足之處還望吳董能多多批評。如果您沒什麼指示，那我就先去忙其他的工作了 。」 說完，我暗自作嘔，可吳言大概聽慣了，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
「不急，你剛來我也沒時間找你聊聊，為了今後的工作我覺得有必要彼此了解一下。」他指了指前面的沙發，示意我坐下慢慢聊。
「吳董想了解什麼?」 我在心裡暗喜，沒想到竟然這麼順利。
「放輕鬆點，閑聊而已，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我皺了下眉頭，「好的，吳……先生。」 我最終還是不爭氣地加了一個稱謂，不過吳言只是笑著挑挑眉沒有再說什麼。
「聽說你是我太太推薦的，我還不知道她還有像你這樣的朋友。」
「像我這樣的?」 我心下一驚，難道他懷疑上我了。
「我是說，像你這樣出色獨立的職業女性。」吳言不疾不徐地補充。「要知道她從小嬌生慣養，又不求上進，除了瞎鬧就沒什麼其他的興趣愛好了。」吳言苦笑著向我抱怨，倒像是個相識多年的老朋友。
我鬆了口氣，「我的家鄉在北城，大二時有幸得到高姐的資助才能出國深造，現在又是託了她的福才能走上這個位置，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她才好。您這樣直接對我說高姐的不是，難道不怕我生氣，再和高姐告狀嗎？」 當然是我提前和高芳串通的口供。
「那你生氣了嗎？」吳言笑問。
「暫時沒有。」
「那就好，我可不想得罪自己手下的得力幹將。至於告密，我看你不會。」
「您怎麼知道？」
「因為你的眼睛會說話。」 他殷切地注視著我的臉，眼中流轉出一種我看不懂的情緒。但很快，他就給了我答案。
「果然有點像……」
「我可不是對每一個人都這麼友好。」
「知道為什麼對你這麼和善嗎？」
「因為你很像我思念的一個故人。」
4
我恍然大悟，難怪生性多疑的高芳會找到我。可這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壞事。我有種不好的預感，腦海里總有個聲音在提醒我，某種未知的危險。
於是，我開始下意識地躲避吳言，那時我也不曾想到，這種自我保護落在他眼裡，是女人善用的欲擒故縱。
這天，閑來無事，我來到現代美術館，那是我定期就會去的地方，那裡有我最重要的東西。
巧的是，遇見了吳言。
「殷小姐，好巧啊。」 我正專註地看著一副枯木的油彩畫，忽聽背後有人叫我。一轉身，便看見吳言。
「吳董，你也來看畫啊。」
「嗯，你喜歡那幅畫?」吳言眼神掃向我希剛剛注視良久的畫。
「倒也不算是，只是看著那幅畫讓我想起了學生時代有一位我十分敬仰的學姐。」
「她也會畫畫?」
「是啊，不過可惜的是她早已不畫了。」 我淡淡地說著，極力掩飾心底的那一絲抽痛。
吳言眼裡的悵然，彷彿是看了我的心事。
「我也認識一個特別喜歡畫畫的女孩，之所以會來美術館多半也是為了尋找她的影子。」
「那她現在在哪兒呢？」 不知怎地，我竟脫口而出。
「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5
自從那次美術館的偶遇，吳言經常約我出去，我是能推就推，推不了的也必定會和高芳報備。
我們只是吃飯、喝咖啡或者去美術館，聊得也無非是朋友間的尋常話題，一來二去氣氛倒也十分融洽。
「早知道我們是同鄉，沒想到還是校友，這個世界可真小啊。」 我沒想到，吳言和高芳都是北城人，從北城七中畢業後一起考到了南城。
「你當時留學的地方離芝加哥很近吧，我也去過幾次。那是個很有活力的城市。如果能留在那裡對你事業應該更有幫助才對吧。」 吳言對我的好奇，讓我越發不安。我有種想從這場騙局裡抽身的強烈念頭，卻好像被一張大網纏住了手腳。
我苦笑著搖頭，「在美國站住腳哪有那麼容易，再說我當時也沒想過留在那裡。」
「為什麼？這裡有你捨不得的人？」吳言只是隨口一問。
我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但我儘力克制不讓記憶浮現。
吳言心中閃過一絲疑惑，目光卻突然定格在我的脖頸上。
我下意識地伸手一摸，是我的項鏈。
那是一條樸素到極點的項鏈，黑色的繩子上孤零零地點綴著枚木質玫瑰。但這個廉價的小玩意兒卻讓吳言大驚失色。
6
「你怎麼會有這條項鏈？」 吳言死死盯著我。
「這......從別人手裡買來的。」
「誰？你從誰手裡買來的？」 吳言突然緊緊抓著我的肩膀，指尖的力道快要把我的骨頭捏碎。
「吳董，你先冷靜點。」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對這根項鏈這麼有興趣。「一個學姐。我從一個學姐那裡買來的。」
「你知道她的名字嗎？」吳言的視線從不曾離開那條項鏈。
「我只記得她姓黎，黎明的黎。因為我入學的時候她已經畢業了，我還是看到了留在學校的畫才知道黎學姐的存在。」
「黎妍，對嗎？」那個名字從吳言口中說出時，我分明看見他眼底的絕望。
「啊，對，是這個名字。難道你認識她嗎?說起來黎學姐好像和你差不多是一學年的吧。」
「嗯……你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嗎？」
「這個就不太清楚了，我只是在很多年前見過她一面而已，她當時在賣一些自己做的工藝品。」
彷彿是尋求多年的希望再一次被掐滅，吳言的眼中滿是失望。他的模樣不再光鮮亮麗，反倒像是突然蒼老了許多。
我極力掩飾內心的情緒，平靜地看著他頹廢的模樣。
「你看起來有很多故事。」 我輕輕抓住吳言微微顫抖的手，用輕柔的口吻引導著他那顆動搖的心。我知道他和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我想親手揭開謎底。
吳言沒有推開我的手，抬頭看著我，「是啊，你願意做那個聽故事的人嗎？」
TAG:得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