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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顏 血肉之軀

血肉之軀

朝聖者,賢者,愚者,惡者……不管文明與開化,在歲月中賦予了他們什麼樣的角色,當一切消失殆盡,他們,都是普通的——血肉之軀。

鼻腔中難以忍受的酸澀與不適讓張子聰猛地坐了起來,他劇烈地咳嗽了兩聲,低眉一看,這才發現抬起本用來掩面的掌中竟然滿是細沙。臉頰的灼燒感,後背和雙腿的濕漉感隨著海浪與信風朝他一同襲來。

「這是哪?有人嗎?」

喉嚨的乾澀讓張子聰立馬閉了嘴,如果有人在,他又怎麼會一個人躺在沙灘上?還差點給海浪衝到海里。張子聰嘗試著活動了一下身體,發現除了鼻腔有些不適外,身體的其他部分並無異樣。

他一邊站起來,逃離漸漸開始升溫的海灘,一邊往自己身後的叢林走去。相較於海灘,樹蔭下似乎涼快不少,疲憊感再次襲來他剛打算坐下,身體卻被人從後攙住了。張子聰本能地朝後揮拳:

「兄弟,別急。」

那人隨機退開幾步,趕忙兩手舉起,示意自己並無惡意。

張子聰這才看清,對方是個高挑的男子,穿著早已看不清原本模樣的制服,他胸口勉強能看清的工作牌,讓張子聰基本能辨認出他的身份。

「你是游輪的工作人員?」

他剛一點頭,張子聰有些激動地搖晃著他的肩膀:

「你們的游輪……游輪就這樣沉了,你知道嗎?四周都是水,突然灌進來,那時候我的救生衣就在手邊,可是我夠不著它!我以為我死定了!」

高挑秀氣的男子見張子聰雖然有些氣憤,但到底是鬆開了自己,索性勸道:

「冷靜點,你還能從海難中活下來,真本來就是奇蹟不是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兄弟。」

男子寬慰地蹲下身,拍了拍張子聰的肩膀。

原本情緒平緩些的張子聰聽到男子接下來的話,似乎有些絕望,他頹然地靠著樹榦跌坐下去。

這座島依照這位姓周的游輪乘務長說來,是一座尚未開化的無人島,周乘務長昨天晚上到的這裡,已經通過手上一切能用的資源嘗試與外界聯繫了,只是到現在仍沒有半點消息。通過火光尋到了另外四位倖存者。分別是女大學生文靜,包工頭劉奎,還有一個帶著嬰兒的自稱朱太太的母親。

「這位朱太太今天早上說去小解後就再沒回來,我這才冒險離開臨時基地來找她和小朱。」

張子聰皺了皺眉,他說的小朱應該是朱太太手裡的嬰兒,這樣突如其來的海難,一個脆弱的嬰兒竟然能夠活下來,當真也是奇蹟。

接過周乘務長遞來的水,張子聰沒來得及喝幾口,就聽到了女人的呼喊聲,跳下一個溝渠,二人找到了那位帶著嬰兒的朱太太。

朱太太看上去很年輕,身材不錯,前凸後翹的,小腹也很是平坦,只是長發被風沙弄得有些凌亂,修長的指甲隱約得見的玫紅色指甲油也已經花了。

「抱歉周乘務長,讓您操心了,多分掉一份物資我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現在還讓您出來找我們,當真很是抱歉。」

一邊強調著我們,一邊接過周乘務長遞過來的水大口喝了起來,自己喝完以後,才想起把水壺往嬰兒的嘴邊遞過去。

「快回去吧,天氣越來越熱了。」

隨著周乘務長和朱太太的腳步走著,他倆似乎關係不錯,還在聊著天,未進一粒米的張子聰沒有什麼力氣搭話。從他們口中得知,他們幾個是靠著船艙旁的救生艇才幸免於難。救生艇裡頭等艙的位置很近,所以他們幾個安然無恙也該在情理之中。

張子聰可不大一樣,這個月三號,他接到了公司的裁員信封。多加的一個月工資足夠他買上一張游輪票出來散心,父母早逝,他又沒有什麼老婆孩子女朋友,平時倒也樂得輕鬆。這會兒掉到這地方來,他是死是活好像根本沒人在意,除了平日里總愛跟自己抬杠的那李胖子,不過那傢伙,沒心沒肺的,估計這會兒早醉死在哪家酒吧了。

「前面路滑,小心一點。」

周乘務長一邊扶著朱太太走過河上的石道,一邊提醒道。

「不礙事。」

朱太太蹬著坡跟小皮鞋,將手裡的嬰兒交給張子聰抱著,自己從溜滑的岩石上小跑著似乎不想自己的鞋襪弄濕。

「小心!」

張子聰一聲驚呼,朱太太腳下一滑跌進了水裡。枯枝和亂石密布的河流深淺不一,水性不好的朱太太一個沒站穩被湍急的流水往下游沖了去,周乘務長二話不說,也進了河裡,張子聰只得抱著嬰兒先行走到對岸,一邊喊著二人的名字,懷裡的嬰兒隨即哭了起來。

張子聰隨著並不打算停歇的河流不知跑了多久,才看到河岸上朱太太玫色的外套,而後走了幾步,張子聰聽見了朱太太低低的哭聲。

日頭正盛,樹榦上濃密的枝葉似乎也無法遮擋這毒辣的陽光。周乘務長的胸腔里被插一根近手腕粗樹枝,大腿上不知是被什麼划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周乘務長帥氣的面容有些扭曲,他忍不住抽搐著身體,目光一直盯著張子聰手裡哭泣的嬰兒,通紅的眼角落下的不知是河水,還是淚滴。不一會兒,周乘務長明亮的眸中永遠失去神采。

在朱太太不太清晰的指引下,張子聰他們好不容易回到了他們的臨時基地,所謂的臨時基地不過也就是把他們從船上帶來的物資集中放到一起罷了。

一到基地,張子聰便看到一個魁梧的壯漢正看著一旁整理稻草的瘦小少女露出了猥瑣的笑容。見他們回來,被打擾的壯漢似乎有些不大高興。見朱太太滿臉淚痕,狀態不大好的樣子,本想問張子聰來歷的少女先行拉過了朱太太的手。後者倒出周乘務長的事,二人不由一起哭了起來。

「哭哭哭!游輪上死了那麼多個,多一個有什麼區別?有力氣哭還不如想辦法弄食物,這些東西最多也就夠吃一周不到。」

說話的這個人,怕就是周乘務長說的包工頭劉奎吧,想起方才他看身旁少女的眼神,張子聰似乎對他沒有半分好感。

「現在姓周的死了,我們這裡一共五個人,每個人的任務不變,新來的臭小子,你接替周的位置,負責去島上各處尋人探路,太陽升起的時候來我這分吃的……」

見他一副發號施令的樣子,少女似乎有些不滿,這就是那位女高中生,文靜了吧,到底年紀小,表情都寫在臉上。張子聰剛剛彎起嘴角一笑,眼見劉奎端起手裡的杯子要喝下去,張子聰突然臉色一變,伸手將他手中的杯子打落在地。

「你小子有病…」

話還沒說完,劉奎這才看到,杯子里隨著水一起流出來的,還沒有來得及化掉的膠囊。

「誰往老子杯子里下藥的!」

張子聰笑了笑:

「還能有誰,這島上一共也就我們五個,我剛剛來,看這膠囊融化的程度朱太太和周乘務長也不可能。」

「你大爺!你個小丫頭片子。正好這島上沒肉吃,老子今晚就煮了你燉湯喝。」

見劉奎便文靜撲過去,張子聰趕緊攔住,剛被劉奎退開,張子聰只得撿起地上的塑料杯朝他砸了過去,朱太太趕緊抱著孩子退到一邊。

「你小子敢砸我?」

被幾乎整個提起來的張子聰冷笑一聲:

「我剛剛救了你一命,而且如果我要殺你,砸你的就不是杯子了,而是石塊或者是那邊的匕首。」

被放下的張子聰不準痕迹地攔在文靜和劉奎之間:

「現在只有我們五個,物資也有限,我們先要想辦法活下去,這樣才能等到救援。」

「要你廢話?」

劉奎氣哄哄地坐到一旁,不在發怒。

「我們雖然不如你力氣大,但是合起手來,也是能跟你拼個魚死網破的。」

張子聰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

「你和文靜一直呆在這裡,她下藥的時候你根本沒有察覺,而且知道你的企圖,她懂得用她能做到的方式自保,說明她不是一個只會哭泣的小姑娘。甚至比你這樣的人,更有活下去的價值。」

剛想發怒的劉奎想起張子聰方才說的話,他看了看文靜和朱太太看自己的眼神,強行將怒意忍住了。

張子聰在樹榦上畫了第三條橫線,時間已經到了第三天的夜晚,他們留下的物資已經不多了。

「要不明天我們去河裡抓魚。」

小島的天氣開始變冷,見文靜的衣衫有些單薄,張子聰剛想將外套遞給他,火堆旁的劉奎揶揄地笑了:

「你倆乾脆抱在一起,說不定更暖和。」

文靜冷哼一聲,沒有搭理他,張子聰也沒有搭話,看一旁的朱太太神色有些不大對,索性將外套遞給朱太太:

「天氣冷,多給小朱套件衣裳吧。等會兒我和文靜合計合計,明天去捉魚吃。」

朱太太接過衣裳,把自己和小朱裹得緊緊的,見此,劉奎眼珠子一轉,湊到張子聰面前說道:

「喂,張小哥,咱們這又有女人又有小娃的,天一冷可難熬,咱們得好快想辦法保暖才是,兄弟倒是有個辦法。」

隱約有些不好預感的張子聰沒有搭話,劉奎繼續說到:

「那姓周的身上不是還有一件制服嗎?那玩意兒質量好,又厚實……」

「你想都別想!」

朱太太趕緊站了起來:

「周乘務長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可不幹這缺德事。哼,再說了,從死人身上扒東西,你不怕惹一身蛆?」

劉奎攤了攤手:

「你以為我想啊?白天烤著火都冷,指不定屍體都沒壞呢!天這麼冷,咱們總要活下去不是。」

張子聰搖了搖頭:

「行了,朱姐,咱們都省點力氣吧,別跟他這種人較勁。一會兒我和文靜想辦法做個網子,去河裡碰碰運氣。」

夜裡,朱太太抱著小朱早早地就睡下了,文靜看著篝火照著的張子聰略有些凝重的臉,放下了手中的夥計:

「你也支持去扒周大哥的衣裳?」

張子聰想了片刻,點了點頭:

「他說的有道理……這島突然一天比一天冷了。」

文靜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點了點頭:

「你們把周大哥……放在哪了?可別……叫他壞了。」

聽著文靜哽咽的聲音,張子聰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前幾天周乘務長找到自己時那般柔聲勸道:

「你也別太難過了,相信周乘務長人那麼好,他在天之靈也一定希望我們能夠得救的。」

第七天,河面結起了薄薄的冰層,朱太太裹緊了身上的乘務長制服,緊緊抱著懷裡睡得很是安穩的小朱。

兩天前,眾人將僅有的物資搬到了好不容易尋到的山洞裡,救援的信號發出去無數次,海灘各處的求救標誌也是昨日下雪才沒去檢查,可是遲遲沒有收到應答。張子聰和劉奎拿著破衣裳改裝成的網,想去河裡抓魚摸蝦,可從未有過經驗自小在城市裡生活的二人哪裡會這些,除了第一天帶回了一條死魚以外,再無收穫。

「我現在真的很想念我家老太婆熬的雞湯。」

朱太太喃喃地說道。

「哼,老子還想老爹老娘呢!我家三代單傳,我可不想死在這。」

劉奎的聲音也不似平時那般有氣力。

「怎麼回事。」

坐在最裡頭的文靜突然站了起來,張子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沒事兒的,洞里滴水造成的小水潭,那什麼石鐘乳什麼的,不就是這樣形成的?」

平日只有些小聰明,沒讀過幾本書的張子聰瞎安慰道。文靜有些後怕地擠在朱太太和張子聰之間伏在朱太太腿上閉上眼睛歇息。

夜裡,張子聰迷迷糊糊地聽到劉奎的聲音:

「呵,要是還沒吃的,過不了幾天,咱們保准餓死。」

「……那你也不能動這孩子。」

張子聰的身軀微微顫了顫,細聽二人的下文:

「反正也不是你的孩子,你從她媽手裡搶孩子的時候不也把她媽推到甲板底下去了?」

「噓,你小聲點,反正不是我的你也不能動他,居然想到這種法子,惡不噁心……」

他看過電視,發生災難的時候,女人和孩子可以優先離開,他不知道這位「朱太太」到底是何方神聖,她帶上這個孩子,登上了救生艇,騙得多人一份的口糧,還有周乘務長的捨命搭救。不知是天氣越來越冷還是洞里漏風,張子聰聽到這些話,越想越覺得心底一陣惡寒。

張子聰是被鼻腔內熟悉的刺痛感驚醒的,關顧四周,發現水從洞內漫了上來,四周黑漆漆的,在水裡掙扎的他根本看不到通往洞口的階梯在哪裡。

「子聰!朱姐!」

「喊有什麼用,快開手電筒吶。」

「手電筒早就被沖走了!」

右側傳來文靜和劉奎的聲音,隱約能夠辨清方向的張子聰剛想往右側游去。

「救命啊!」

朱太太的喊聲,從張子聰的左側傳來。水性不好的朱太太死命地踩水,濺起的水花拍在張子聰不遠處。黑暗中,張子聰竟然愣了愣,他腦海中浮現出不知多久前周乘務長渾身是血的模樣,他伸向朱太太的手猶豫了。

嬰兒的啼哭聲想起,張子聰似是感覺到自己突然被無形的手推了一把,他沖向了一旁的朱太太。

「先救孩子!」

半著嘩嘩的水聲,他聽到朱太太如是說。

第八天。

折騰到天亮,眾人皆是精疲力竭,劉奎和張子聰潛進去看了幾次,沒能找回什麼有用的東西。至少他們的食物,全部被隨著山洞裡的水不知去向了哪裡。

知道物資都已被沖走,朱太太的情緒有些激動,文靜留在臨時搭建的樹叢中陪著她,另外二人前往尋找新的食物與生存的希望。

在河裡找了許久,二人一無所獲。不知不覺,走到了下游的河灘旁,這是他們存放周乘務長屍體的地方。

「我已經好多天沒吃肉了,餓得我,都想吃人了!」

見張子聰停下了腳步,劉奎掏出了手中的匕首。張子聰看著他的背影,伸手將他拉住,一像風風火火的劉奎沒有使力掙來,似乎也在等著張子聰的下文。

張子聰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空洞:

「一起去吧。」

劉奎驚訝了一瞬間,沒有如往常那樣插科打諢,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二人的腳步皆是有些顫抖,劉奎剛想撥開面前的樹叢,突然,天空中傳來直升機盤旋的聲音。

二人像發了瘋一樣地朝岸邊跑去,同時趕來的文靜和朱太太,尖叫著大喊。一時間,生的喜悅響徹在多年未曾有人涉足的小島。

回程的直升機上,張子聰看了看劉奎腰間的匕首,伸過手將它和今生再也不想涉足的小島一起,扔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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