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去世我被攔在墓地外，晚上做夢哭醒爺爺說：怎麼沒來呢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一萬醬 | 禁止轉載

隔壁老林家的姑娘小子又來看他了，帶了上等的白酒，老林請我去他家吃飯。

老林家是我們這一帶的豪宅，聽說是他兒子花了大價錢建的。光那院子瞅著就能停十幾輛車！

我到的時候，老林正在數鈔票，一沓一沓地扔在沙發上，多得嚇人。

我上前找了個空檔坐下，「老林，你這兒子孝順呀！」

「孝順個屁，也就只剩下這個了。」

我跟老林做了三年的鄰居，提到他兒子，他那張臉就黑得跟鍋蓋一樣。聽村裡李老頭說，老林的兒子除了給老林送錢，從來不來看他，錢都是別人捎來的。

老林這個人特別的老實，村裡臟活累活他從不嫌棄，又出錢又出力，我總說他是我們村的活雷鋒。

這幾日老林家每天都要來個小姑娘，瘦瘦的，長得白白嫩嫩。我站在院子里，瞅了那姑娘好幾眼，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今個這姑娘一離開，老林就哭成淚人，我一打聽才知道這小姑娘是老林的大孫女。

老林說小姑娘叫林一，自打一出生就在他身邊待著。

林一是個早產兒，她娘生她的時候難產，她一出生她娘就進了重症監護室，她爸在醫院寸步不離地照顧著她娘，林一就被送到了老林這裡。

老林哪裡帶過小娃娃，而且小時候的林一特別愛哭，老林和他老伴只要搖床的手一停，林一就哇哇地哭，老林說那聲音隔著四道鐵門都能聽得見。

林一她娘出院後身子骨一直很弱，照顧林一的重任就一直落在了老林和他老伴身上。

林一大一點的時候特別愛鬧騰，跟著老林下地插秧能把自己摔十幾次，太陽一曬，除了那雙眼睛還滴溜溜地轉著，擺在那就是個泥娃娃。

老林說有一次林一看《還珠格格》，當天晚上嚷嚷著要洗花瓣澡，老林不準，林一那小嘴巴一拉，小淚珠就啪啪直往下掉，鼻尖哭得紅紅的，任誰看了都不忍心。

老林沒辦法，把自己種的寶貝月季全摘了，再一回頭看小姑娘，笑得眉眼彎彎，哪裡像哭過的樣子。老林說那時呀，覺得自家這麼好看的小丫頭該是去做演員的料。

林一到了上學的年紀，就回城裡了，來的次數越來越少，老林每天就在村口去望。

夏天的時候，天氣熱，老林就抱著用井水冰過的西瓜站在村口等林一。林一喜歡戴草帽，每次山坡上出現帽檐的時候，老林就知道他的小丫頭來了，果然，不過一會，那穿著小花裙的身影就從遠方撲進了他的懷裡。

「爺爺，我來了。」

老林說每當這個時候呀，就覺得心窩裡都是甜的。

老林家的院門口種了棵梧桐樹，十幾年了，長得枝繁葉茂。老林怕林一無聊，就在樹榦上給她制了個簡易的鞦韆。

林一每次來，就喜歡坐在樹下玩，每當村裡有小朋友來的時候，她總是一臉自豪地跟人家說：「這是我爺爺做的，厲害吧！」

老林就坐在屋檐下看著林一笑。

林一已經一下午沒有回家了，老林急得不行，村頭村尾地找，太陽快下山的時候，老林在池塘里找到了跟大家一起游泳的林一。

那是老林第一次打林一，下手極重，林一的小手掌都腫了，小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老林看著又覺得心疼，索性就不理林一了。

林一那會才八歲，個子小小的，上前拉著他的衣袖，可憐巴巴的，「爺……爺……爺爺，我……我以後，再……再也不敢了。」

林一不知道，她去的池塘那個夏天就淹死了三個小孩。

林一上大學的時候，老林生病了，他的咽喉處長了一個腫塊，醫生說需要動手術。老林術後吃東西一嗆就從喉間的管子里掉出來，管子里每日都有痰，需要人去摳。

老林說那時候，林一隻要學校一放假就去看他，為他清理喉間的異物，喂他吃飯，讀報紙給他聽。就連他同一個病房的病友都說老林有個好孫女。每每聽到這些老林的心裡就特別的高興。

老林在醫院住了三個月，術後的恢復終於完成了，可是老林卻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手術後，老林再也不上桌吃飯，因為咽喉手術後他只能吃流質食物，而且很容易嗆到。老林不上桌，林一也不上，她總是端著小碗坐在老林旁邊，給他碗里夾各種好吃的，然後一臉笑嘻嘻地看他吃掉。

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

老林清明節去祭拜的時候在山上摔了一跤，半邊身子使不上勁，去檢查的時候，查出得了癌症，晚期。

林一得到消息的時候剛剛下課，電話那端，她娘說：「你不要告訴爺爺，多陪陪他。」

人頭攢動的長廊里，林一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嘩啦。

家裡沒人告訴老林他得的是癌症，就騙他說是摔跤，壓到了神經，所以才沒有力氣。林一趕到的時候，老林在看電視，一瞅見她就笑著朝她伸手，「丫頭，過來。」

林一上前坐在床邊，老林說：「醫生說要經常活動好得快，你幫我把腿抬起來拉一下。」林一的眼眶很不爭氣地紅了。

「小丫頭這是怎麼了？」

林一嗡著聲：「太久沒見你，想你了。」

老林伸手揉著她的腦袋，笑得燦爛，「我腿好了，就經常去學校看你去。」

老林的腿一直不見有好轉，他心裡開始懷疑。那天，林一陪著老林去醫院，看著門上的牌子寫著腫瘤科，老林的腳步頓了一下，他扭過頭問林一：「怎麼看腫瘤科？」

林一扶著老林的胳膊，「你之前不是做手術切了一個良性腫瘤嘛，要定期複查。」

家裡人趁著老林在外面等的時間提前去跟醫生打了招呼，讓不要告訴老林真實情況，看著老林進了辦公室，林一就躲在門外哭。

醫生說，老林最多只有三個月了。

什麼都不知道的老林每天醒來會讓老伴扶著自己去梧桐樹下慢慢地走著，拉伸拉伸手臂，他說這樣好得快，還能跟小丫頭去旅遊。

林一從老林生病就開始不停地做噩夢。她夢到她和老林一起出門，走著走著，老林就不見了，醒來的時候，枕巾都濕透了。

元旦，林一回家看老林，那時候老林已經不能下床了，整晚整晚疼得睡不著，他也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病。

那會老林已經不說話了，他喜歡靠在椅子上，獃獃地坐著。林一端著碗進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老林，那個頭髮全部花白的老林，瘦得只有皮包骨的老林。

老林抬頭看了一眼林一，張了張嘴，「小心燙。」

房裡的人都默默地紅了眼睛，這是老林知道病情以來，說的第一句話。林一紅著眼睛蹲在老林的面前，「不燙，我喂你好不好？」

「好。」

晚期的時候，老林已經吃不下東西了，可是那天，林一喂的飯，他吃了半碗。

老林是在林一走的那天晚上去世的，林一知道後，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哭了整整一夜。

老林跟我說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我在哪裡看過那姑娘，是在老林的葬禮上。我們墓地有規矩，新來了住戶，作為鄰居我們都要去歡迎。

我記得那天天氣不是很好，下著綿綿的小雨，那姑娘穿著白色外套，張著雙臂像母雞護崽一樣護著老林的棺木。

「你們別碰他，他只是睡著了。」

她個子不高，又是個女孩子，很快就被人拉到了一邊，老林被推進了火化爐，林一就站在門口乾巴巴地望著，眼睛裡空洞洞的。

再後來看到是老林來墓地的路上，林一被家裡一個長輩攔住，我沒有聽見他們在說什麼，可是，那個長輩離開後，林一就站在了那裡，再也沒有上前，我聽見身邊的老林咒罵了一聲。

「他娘的，那可是我寶貝孫女。」

後來我聽老林說，他們家有傳統，第一次下葬女孩子不能進墓園，可是，我知道，老林不在乎。

老林下葬的時候，林一就站得遠遠的，伸著脖子往這邊望。

老林來的時候，我們村鎮幹部就把他安排住在我隔壁。

說是我住得年歲久了，這村裡的規矩門兒清，讓我帶著點老林。

我們死人的世界跟活人世界一樣，也有那麼幾個節日。清明的時候，活人來祭拜，帶著雞鴨魚肉還有金銀財寶，後來隨著社會的發展，開始有數不清的豪車洋房送到我們這，我們不叫清明，我們稱那天是收成日。

大年三十我們也過節，我們村跟其他村不一樣，其他村子響應號召改變了開鬼門的方式，我們村還保留著老傳統，鞭炮聲一響，我們就開門，亡者跟著生者放的酒尋著味回家過年，若哪家好客，酒水在你的墳頭撒了點，那你三十日就可以去串門。

老林去世的第一年，大年三十，老林家第一個沒有他的年。

我在家吃完年飯去老林家串門，還沒進門就聽見爭吵聲。

我站在門外看著老林板著一張臉站在客廳里，他的老伴坐在一邊嘆息，爭吵的好像是他的兒子和兒媳，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似乎有動手的意思。

我看見林一拎著手中的碗就往地上一砸，瓷碗在地上碎成一片，她站起來指著老林的遺像對著她爸她媽怒吼道：「爺爺還在看著，你們在幹什麼？」

有個年紀長的男人上前拉林一，林一手一甩，指著那人，我能清楚地看見她的指尖在顫抖，我聽見她說：「都是你，都是你，都是因為你我沒有送爺爺最後一程。」

「不是男孩子有什麼關係？有什麼關係？！」

她哭得快要接不上氣。

整個客廳里，安靜得只能聽見她的抽泣聲。

老林飄上前，伸手去摸她的腦袋，手摸上去落了空，再上去，又落了空。

我瞅著他那副蠢樣子，忍不住開口：「哎喲，你托個夢啊！」

自從我告訴老林之後，他就三天兩頭地去他孫女的夢裡，多得我都看不下去了，每次我一跟老林說，他就拿鼻孔對著我，「怎麼著，有意見？」

嗯！也是，我後來想了想，老林這麼經常奔波都不嫌累，我有什麼好說的。

生人的世界裡跟別人溝通靠的是電子設備，在我們亡者的世界裡，也有這麼一款機器，是為了方便我們與活著的家人聯繫的，但是那款設備貴著呢！村裡用的是政府的錢，置辦了一個公用，用之前要預約，每個月可能也就能排到一次。

它可以讓你選擇指定對象，指定時間，指定情景，然後發給生者。

老林有錢，就找人在自己家裡裝了一個。

清明的時候，老林家又給他置辦了好多物件，老林就坐在院子里任由快遞員一件一件地往家裡搬，手裡抱著平板在看來了哪些人，我瞅著他眼珠子都快落在了平板上，就知道他家那個小丫頭沒有來。

「怎麼，你家小一一沒來？」

老林瞪了我一眼，「她在上班，忙，可不像你家的都閑。」說完，就往屋裡奔，我知道，老林這又是去託夢了。

果然，不到半個月，他家那小姑娘就來了，老林又一大早在村口巴巴地望著，小姑娘走了，又巴巴地在村口盼著。

老林家的姑娘最近來得很勤快。

每次來，她就坐在老林家的院門口，我跟老林兩個人就搬著椅子坐在她旁邊。

我們平日里是不能跟生人交流的，這是有明確規定的，犯了罪就會被抓到牢里根據你對生人造成的驚嚇定罪，少則三四年，多則十幾年。

小姑娘一靠近老林的院子就紅了眼眶，淚珠子就跟斷了線一樣，一顆一顆地往地上砸。

我在一旁看著都心疼，更別說老林了。

這天她又來了，跟以往不一樣的是，她身邊多了個高大帥氣的男孩子。

老林自打男孩子一出現，就圍著人家左看右看，那模樣像第一次見年輕的小夥子一樣。

林一拉著男孩子的手對著老林道：「爺爺，這是我未婚夫。」（原題:《這世界唯一的你》，作者：一萬醬。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