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同心梔子,報君百結丁香
兩葉雖為贈,交情永未因。同心何處切,梔子最關人。
我叫周明月,今年23歲,雖未至嫁娶之際,卻已見過最美的愛情,就是外公和外婆的一生。
外公從小就是家中長子,父親去世早,母親為了養活三個孩子,改嫁他人換來兩蘿米。嫁的鄰村不遠,每到飯點就趕回來做飯,往家偷偷帶食物,但也不能長久這樣。於是外公十多歲就開始出去跑船做活,養活了年幼的弟弟妹妹 等到二十多了,給生產大隊做飯的外曾外祖父看外公年輕能幹又聰明,將大女兒也就是我外婆良珍,許配給了他,外公也愈發努力,想要給這個家一個好的生活,外婆這一輩子的浪漫,就這樣開始了。
我上小學時,外公打開有些銹跡的鐵盒,裡面是厚厚一沓糧票,有些帶著歲月的痕迹,有些卻嶄新平整。外公告訴我這些是共產風時捨不得吃用留下來的,我用稚嫩的手指點著上面的字眼一張張讀著:貳市斤,伍市斤,拾市斤,馬鞍山市糧票,安徽省地方糧票,全國通用糧票;66年,72年,83年,紅色的,綠色的,紫色的;半市斤的油票,伍市尺的布票,伍公斤的化肥票;我數了數,竟有上百張之多。在盒子的底部,還有一張小小的,印著中國人民郵政的8分郵票,貼在一張黃色的牛皮紙信封上,上面的草書寫的是外公的名字: 肖克弟。
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外公用雙手打拚下一個稍有富足的家。在5分錢可以買一大袋玉米面,工人20元,公務員40元的時候,外公已經可以每個月穩定一百多的工資再加上糧票這些。所以這也是後來我爸為啥說說我媽小時候的確沒有受過苦的原因。
擔當如父,又心細如母,養大了弟弟妹妹,再操辦了他們的婚姻大事,整個家族算是踏實安穩了。外公這樣雷厲風行的性格,也讓他在整個肖家灣備受敬重。到如今,我再回那個綠水悠悠、叢林微風的地方,說起我是大爹爹的外孫女,人家還是恍然大悟:哦~我知道,就是住在河堤邊的肖爹爹家的啊~
外婆的母親,我的外曾外祖母,一生只養了兩個女兒,小女兒許去了蕪湖,大女兒想留在身邊,能夠照顧到自己終老。外公愛外婆,所以這也是為什麼隊里讓他去發展更好的大輪上他沒有去,選擇了可以顧家的小輪,外公也沒有在馬鞍山買房安家,依舊住在農村,照顧著外婆的父母。
再後來,長江邊的幸福洲要面臨洪水之災,很多人要逃難,外公就在葉閘買了一處房子,一家人搬了過去,便有了現在的肖家灣。
那裡也是我長大的地方,鬱鬱蔥蔥的樹林,夏天吹著唦唦響的葉子,細細彎彎的小河,從外婆家門前穿過,水流雖細卻很綿長,一直通到高溝,匯向長江。屋子的後面有一顆梔子花樹,我到今天也沒有見過長的那麼茂盛的梔子花樹,一到初夏時節,那滿樹滿樹的梔子花,清新的花香引得鄰居紛紛提著袋子來摘。
外婆的床前柜上,帳子上,衣領上,還有頭髮上,都有梔子花,那是她最愛的花呀。梔子花的西邊是一顆俊俏的棗樹,它看著高高瘦瘦,結起棗來卻一點都不含糊。我和小夥伴們拿著竹竿去打,又大又脆的甜棗,不知道吃飽了多少回。棗樹的南邊,是一個小小的、矮矮的院子,我三四年級時便可以輕易的踩著小板凳騎上院牆,想像自己在策馬江湖,連吃飯時都要端著碗坐上去,彷彿吃的會更香一些。
院子里有一個小小的房子,現在想起來不過是個小屋,用來裝棉花梗稻草之類的,稻草上面柔軟又乾淨,我常常玩累了就窩進去躺著,有時候不小心睡著了醒來發現小貓也在依偎我耳邊打著呼聲,便會抱著小貓回家再睡。因為家裡養的七八隻母雞還要在上面生蛋,外婆每天都能過來收到4.5個呢。當假期我過去小住時,外公便悉數拿出來變著花樣的做給我吃。
對了,外公很寵外婆,這輩子,外婆除了來我家照顧我外,在家基本沒有做過飯,都是外公掌勺。一日三餐,一年四季,一生一世。
外公睡眠少,一般都是五點鐘不到就醒了,泡一杯茶坐在門口抽著煙看日出。外婆醒來早飯已經做好了,腐乳,小菜,鹹魚,只要外婆喜歡的,飯櫥里從來沒斷過。早飯後,外公洗過碗便出門打牌去了,外婆在家做做鞋和衣服什麼的。大多都是給我的,到現在,外婆去世已有十年,我腳上的鞋依舊是她當時給我做的,穿一輩子都夠了,做的好看又耐穿。十點鐘左右,外公便會拎著買的菜還有給外婆的零食晃悠回來做午飯了,外公的手藝很好,到現在我都記得糯米圓子、粉蒸肉、煎帶魚的味道,能讓小時候挑食的我吃兩大碗。(可是,我媽不會做…)基本剛過十一點鐘,午飯就做好了,兩人吃飯的時候聊的不多。
外婆是個溫柔安靜的性子,外公是個不善於多話的人,我清晰的記得後來外公回憶外婆依舊面帶微笑說:我就是喜歡她這個安靜的性子,有時候病痛也忍著不會像別人那樣叫喚,我就越發的心疼她。午飯後,外婆會睡會,外公沒有午睡的習慣,依舊出去聊天或者打牌,只是到了飯點必準時回來做飯,再帶個小玩意給外婆。嗯,是用他打牌贏的錢。對的,外公打牌很厲害,很少會輸,輸了就收手回家陪外婆,等運氣好了再來玩。家裡電視機讓的兩個鐵盒裡是外婆的零食,常年有桃酥,綠豆糕,花生餅乾,芝麻糊等,沒有斷過。外公卻是除了早茶會吃點酥糖外從不吃零食的人。
記得小時候在窗台上看照片,我指著有個有點像大舅一樣好看又像費翔一樣潮流的男人說:外婆,這個人是誰呢,怎麼在我們家的相冊里呀?外婆略帶傲嬌的問我:「是不是很帥,像電影明星?」
「是呀,帥!這是大舅嗎?」
「不,這是你外公哦,別看他現在頭都禿了,年輕時還是蠻帥的吧。」
驚訝於外公年輕時的姣好容顏又驚訝於外婆的笑魘如花。
初夏的清晨,有點微微的涼意,我穿著外婆的針織衫坐在小板凳上陪外婆洗衣服。看著原本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多出的坑坑窪窪很是不解,「為什麼好看的地面多出來這麼多洞呢?是下流星雨了嗎?」外婆說:「前幾天下雨我在這裡差點摔了一跤,第二天你外公早上四點多就起床拿著鎚子敲出了這麼多小洞,這樣子下雨就不會滑了,還在門口放了把拐杖,你看。」
現在想來,心有猛虎,細嗅薔薇,也不過如此了吧。
小時候的一到假期,媽媽便騎車帶我去外婆家。每次從小河對面就遠遠看到外婆倚在門口做鞋或者板凳靠墊手帕,外公有時候會陪在旁邊聊天。「外公~外婆~」我雀躍著跑過小橋,我媽在後面推著車都攆不上我,「哎~明月來啦」外婆慢洋洋的回我,收拾手裡的活,便要起身給我準備零食了。
我從小就貪涼,天一熱就特別喜歡吃冰棒,甜筒,千層雪。可如果是外公肯定就不隨著我的性子來,所以機智的我,總是找外婆撒嬌,拿著零錢跑去小賣部。剛和外婆每人吃完一個大大的甜筒,外公就提著菜和甜筒回來了,我們兩默契的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過,繼續接過外公買的甜筒偷笑著吃。
那天我不知道到底溫度有多高,只記得知了叫啞了嗓子,地面曬起了皮,我跑了四趟小賣部,買了八個冰棒,加上外公買的,我和外婆一天吃了十個冰棒,每人五個。到現在,我媽都不知道這個秘密。
外婆很善良,對每個孩子都很好,即使我帶她沒見過的玩伴回家,也會和藹又溫柔的像對待自家孩子一樣,這導致很多去我一去外婆家,就有很多小夥伴經常來蹭零食。
與外婆的溫柔相比,我媽年輕時可是辣味十足,她愛給我打扮,穿好看的小裙子再扎一頭的小辮,今天戴這個小花,明天換那個發卡,扎頭髮時不許動,但是扎的還緊,我又不敢反抗,覺得疼了不舒服就想讓一下,但是!動一下,打一下!動一下,一板栗!外婆就在旁邊急著直跺腳調眼淚,不許打,不能打,你再打我就回家,不待在你家了!一般梳個頭一二十分鐘,我也哭到去上學為止。
現在想起。我腦殼依舊記得那清晰的痛!媽!你扎的真的好緊!好痛啊!!!
我媽:(若有所思)真的痛?扎鬆了不就容易散么,緊點不容易亂啊。
我:…哎喲,不行,我腦殼又疼了…
又是清明雨上,梔子花含苞待放,靜夜細細想來這些溫柔往事,不覺自己也變得柔軟起來。我從來沒有羨慕過別人的佳訊,因為我已見過最美的愛情。
舊巷仍在,草木深深,合葬鶼鰈,永世為好。
※戚薇新劇即將上映,男主是《梔子花開》中的挖坑王
※中藥梔子抒情懷,詩聖杜甫與中藥梔子的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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