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源於，你發現了你的複雜
修女的螞蚱 | 讀詩第 35 期
配圖來源：Junkee
配樂：Judy Collins
| 修女的螞蚱
作者：還叫悟空
極地 · 讀詩：小島 | 詩人，作家
回宿舍的路上，一隻螞蚱蹦到了阿依莎的裙子上。
她脫衣服時，才發現了它。
「額，這小東西。」
她捉住它，放進一個空藥瓶里，旋上蓋兒。
第二天早上，「呀，還活著呢。」
她用草棍拔弄它，
它抗拒的樣子，
讓她「咯咯」笑起來。
她投進去草葉、麵包屑。
她把它養了起來。
個把月後，
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落下來了。
而它還活著呢，
只是略略瘦了些。
早上醒來，阿依莎依舊用草棍拔弄它，
它抗拒的樣子，依舊讓她「咯咯」笑起來——
關於作者
還叫悟空，本名張燦楓，山東濟寧人，2007年開始習詩。
永遠不要瞧不上，那個最真實的自己
作家陳希我曾寫過一部飽受爭議的情慾類長篇小說，名叫《抓癢》。
在這個故事中，年輕的地產商（男）和教師（女）共組家庭，他們享有富裕的物質和令人羨慕的外部社會地位，然而，內心的空乏與焦慮卻非物質條件可以滿足。
於是，兩位主角通過各種殘忍、變態、情色的方式刺激自我，企圖以快感證明自身還存在著。男主人公放不下世俗的道德觀，於是以匿名身份和自己的妻子進行網戀和網路性愛。看到平時為人師表的妻子在虛擬狀態下的放縱，男主雖獲得了極大的快感，卻也感到更深層的空虛。
後來，妻子染上性病，搔抓身體的傷口，血與膿不斷流淌。丈夫透過網路視頻看著痂皮不斷的結成及被撕去，終於知道，「癢」是骨子裡無可抑止的絕望，也是自我人生最後的定調。
故事的結局，二人在性虐的快感中死去。
再講一件真實的事情。
1993年，蘇丹陷入令人恐怖的大饑荒中，荒涼的土地上除了枯黃的雜草就是累累白骨。南非攝影師凱文·卡特因拍攝一幅照片而聲名大噪，同時，也引起了爭議。在這張照片中，一個飢餓的小孩在去領取救濟糧食的路上走不動了，不遠處就有一隻禿鷹在等待著孩子死去，然後享用美食。
無數人將矛頭指向了攝影師，認為他只為拍照卻不去救助將死的孩子。有人甚至說：「你的普利策獎是踩在孩子的屍體上獲得的，你不感到羞愧嗎？」最後，31歲的凱文迫於輿論的壓力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自殺身亡。他留下一句遺言：「真的，真的對不起大家，生活的痛苦遠遠超過了歡樂的程度。」
連續幾天，我和身邊的朋友們聊天，討論的中心問題是：人需要追求誠實的內心（也許詩人更是如此），然而所謂「誠實」的感受又往往是相矛盾的（大約就像詩中捉弄螞蚱而作樂的修女，像外在為人師表卻暗自享受性愛歡愉的女教師，像在職業與人道間掙扎的攝影師），該如何調和這種矛盾？
詩友綠魚對我說，你忽略了人的複雜性。我也是複雜的嗎？我問。當然，你的困惑正源於，你發現了你的複雜。他回答。
醍醐灌頂。
我當然也曾離經叛道，也曾貪婪放縱。我時而渴望做一個真正崇高的人，時而又渴望徹底的低下（自由放縱）。並且，極大的可能是，我還將這樣繼續糾結地活下去。不可謂不疲憊。
然而，疲憊也罷，我遠未找到答案。大概，接受這個世界，就該從接受最真實的自己開始吧。儘管這樣的真實遠非我所想像的純粹，或簡單。應當這樣說，靠近真實，本身就是在接近答案。
公共道德是大多數人的偏好，是社會管理的需要。很多時候，它與真實，格格不入。而我堅定地認為，不真實的一切，都是不人道的。（當然我也相信，我的真實，應當盡量避免傷害他人。）
永遠不要害怕去做那個最真實的自己。永遠不要瞧不上，那個最真實的自己。
西楠，「極地文化工作室」 主創之一。80年代生，女作家、詩人、翻譯，代表作：現代詩選集《我的罪》，等。現居住於廣東和倫敦。
關於讀詩嘉賓
小島，90後，詩人、作家、閱讀推廣人。北京奧運會火炬手，原海南交通廣播主持人，英國東安格利亞大學碩士研究生。旅行二十幾國，長期為航空雜誌供稿。著有詩集《魚在海的眼睛裡停留》。新浪微博：小島民的陽光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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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主持 | 西楠
選題策劃 | 極地文化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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