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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對藝術最好的闡釋——由《塞納河畔的無名少女》想到的

張 哲

初讀馮至《塞納河畔的無名少女》,感覺浪漫而凄婉。及至提筆,卻覺得故事並不是那麼簡單。作品講述了一個發生在巴黎的故事:一位雕塑家想為神鵰一個天使放在其身邊,他認為最能代表天使面龐的就是「超凡的微笑」。然而,他看過各種各樣的面容後都不滿意,直到遇見了常年待在修道院里的少女,她臉上洋溢的正是超乎悲喜的永恆的微笑。雕塑家將少女帶離修道院,安置到一座安靜的工作室。但是他幾經努力,仍然無法雕刻出少女臉上的微笑。在一次醉酒後,他將所雕的一切全部毀掉……

其實,作為著名的詩人、散文家,作者並不只是在講一個故事,而是通過故事來和人們探討一些富含哲理的思考。在這些思考中,更值得關注的是文中涉及的藝術與生活的關係。

藝術能否獨立於生活而存在?我們看到,雕塑家一直費盡心力追求天使臉上「超凡的微笑」,他認為那是一種「沒有苦樂的表情」,同時「又像是人間一切的升華」。在這裡,「超凡」彷彿凌駕於整個世界,否定了一切喜怒哀樂。既然否定了一切情緒,微笑不也不復存在了嗎?那雕塑家一直追求「超凡的微笑」難道不是徒勞嗎?因此,「超凡的微笑」本身就是一個悖論。

藝術來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但是藝術不能脫離生活。雕塑家過分放大了藝術高於生活的理念,以至於走向了極端。他厭惡身處慾望泥潭的人們向神虛偽地靠攏,但他自己不也想要為神鵰刻一個天使嗎?其實,他也是一個世俗之人,他有世間人一樣的嚮往和慾望,但是他追求的又是超越凡世的、永恆的、不帶任何色彩的微笑。想要沒有緣由的純潔,又想要囊括萬物超脫萬物,這本身就是一個矛盾。他帶著修道院中的少女來到巴黎最清凈的街巷,然而即使再清靜,又何嘗不是在人間。他幻想的超脫世俗從一開始就是不存在的,即使是修道院,依舊坐落在人間。

他開始雕刻了,他懷著一顆虔敬的心,但是他所雕出的面龐沒有一個使他滿意。在這裡又出現一個問題:生活本身是否能夠成為藝術呢?為什麼要執拗地追求天使「超凡的微笑」?其實細究起來,生活本身所提供的遠比虛幻的想像更真實更有溫度。為什麼「幼稚的兒童的微笑」「朦朧的情人的微笑」不能成為雕刻對象,不能成為藝術?想像是美好的,但是那些真真切切的有溫度的事物才更可貴,才更有其成為藝術以供人欣賞的價值。雕塑家無視了生活中一切可能成為藝術的內容,這正說明,他忽略了生活本身。

少女最後走向河中,雕塑家也向不可知的地方走去,而復活節的鐘聲還會敲響,市場的店員依舊會向下一位顧客推銷……其實,生活中到處都是藝術,藝術中則處處體現著生活。生活還在繼續,藝術之源就不會幹涸。用心感受生活,尊重生活,就是對藝術最好的闡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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