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那片海可還遠
對你，我懷有真摯情感，卻敵不過歲月剝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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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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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最疼的就是老幺，我是老幺，我媽媽也是姊妹中的老幺，像宋小寶表演時說的那句話，我們獨得「姥姥」恩寵。
姥姥，是北方話中外祖母的意思，外祖父呢，我們則稱為姥爺。長大以後，知道除了姥姥，還可以稱他們為外婆，婆婆，阿嬤，可記憶綿長，姥姥不能用任何其他稱謂代替，她就是我的姥姥，那個站在院子里櫻桃樹下對我笑的小老太太。
我很少叫她姥姥，那有些正式，通常我會在大門口，隔著十幾米長的院子就喊她，「姥，我回來了」。而她通常盤腿坐在坑上，有時也靠在窗戶那裡，看著我。
她那麼瘦，那麼白，梳著一絲不苟的挽發，總是把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
她喜歡笑，喜歡藏一堆小零嘴，然後偷偷在媽媽不知道的時候給我吃。
她性格良善，溫柔體貼，照顧著姥爺，帶著五個子女，撐起了一個大家庭。
她會蒸好吃的餑餑，在柴火，大鍋，和香氣里，徐徐走來。
她還很膽小，很偏愛我。
而我，很慚愧，關於姥姥的記憶零散，單薄，冷清。我曾經懷著濃烈的情感，撲在你懷裡，和你說著悄悄話，但在時間的流逝里，一切都變得淡然。
姥姥住在一個沿海的小村子，兒時記憶里的那片海，乾淨，有著波光粼粼的海面，遠眺時能看到海天一色的場景。小時候每年暑假，我都要回去那裡，和阿姨家的小姐姐們，流連在海邊。可以在落潮的時候抓小螃蟹，挖格勒貝兒，退潮的時候，就坐在沙灘上，講一些不好笑的故事但可以笑得很開心。我可以一天往返數次，每次都有無盡的樂趣。
因為那片海，我擁有了一個還算不錯的童年，雖然並不能事事盡如人意，生活也偶爾有些苦難，但那時我太小，而大海很治癒，所以現在回想起來並不悲傷。玩耍了一天後，回到姥姥那裡，總是有熱乎乎的飯菜等著我，在坑上擺一個桌子，我們都盤腿坐在那裡，吃飯的過程是一個漫長又有趣的時光，姥姥會和我聊聊白日的趣事，而我也會滔滔不絕。
姥姥還是我的保護神，小時候我太頑皮了，脾氣又倔，經常惹媽媽生氣，每次要挨揍的時候，就會躲到姥姥背後。挨罵了也會去姥姥那裡打小報告，可能從小就是一個懂得審時度勢的人，知道誰是家裡最厲害的人。
小時候，有兩件最經典又好笑的事情，在長大的過程中，被長輩們和我自己反覆提及，都與姥姥有關。
撿錢事件
三姨的女兒，是同輩姐妹中唯一和我年齡相仿的，也是我兒時最重要的夥伴，每次去姥姥那裡我都要和她混在一起，她就住在姥姥那個村子裡。她是個鬼靈精，經常有些想法讓我不明覺厲。有一年，我到了姥姥家過暑假，我們在外面瘋了一天，就在準備回姥姥家吃晚飯的時候，在二姨家後院的小賣店門口（此處插播，二姨也住在那個村子裡，二姨是個聒噪但十分可愛的人兒，每年夏天都會親自剝好一大推小紅蝦等我去她家吃），姐姐先我一步看到一元錢硬幣在地上。
她一個箭步衝上去，撿起錢，向我喊道「看，我撿到了一塊錢，走走走，我們去和姥姥說我撿到錢了」，九幾年的時候，一塊是挺多的零花錢，那時候冰袋才一毛錢，雪糕兩毛錢，無花果五毛錢能買好幾袋，還有大大泡泡糖也才幾毛錢一塊。所以啊，撿到一塊錢，的確是件能讓人開心的事。我由於沒有這份運氣，只能悶悶地跟在後面誹謗她，一點「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交給警察叔叔」的自覺都沒有。
到了姥姥家，姐姐那個自豪啊，嗓音渾厚，臉上掩飾不住的笑意，她把一元錢放到姥姥面前，說「姥，你看我，撿到了一塊錢」，然後她用那張帶著微微紅暈的臉龐看著姥姥，她一定是在等著誇獎，我就知道。
姥姥說，這麼幸運啊，還撿到了一塊錢，說著她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元硬幣，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塞到了我手裡。說「小晶晶，拿著，去買好吃的吧」。
這是一個萬萬沒有想到的結局啊，那時的我哪裡顧得上這些，拿著原本是姐姐撿來的一元錢就往小賣店沖。而姐姐大概愣了幾秒鐘，也跟著往外沖，她是沖回家，和她媽媽大哭，一個勁地說姥姥偏心。是呀，姥姥的偏心那麼明顯，不掩藏的，那時的我只沾沾得意的享受姥姥的偏心，卻不知道那疼愛的沉重。
後來，三姨在姥姥面前抱怨了好幾次，說「知道您老人家偏心，也不能偏心的這麼明顯啊」。姥姥則訕笑地說，「想著小晶晶貪嘴，就給她了，不過這孩子好吃的會分享的」，還是姥姥了解我。
在我長大的歲月里，這件事每每被幾個阿姨和我媽媽談起，大家都笑，姥姥「固執的」偏心。而我，可能再也體會不到「偏心」人的溫暖了。
偷黃瓜
二姨家的院子種了很多蔬菜，茄子，西紅柿，小辣椒，還有水靈靈的小黃瓜。那種北方的旱黃瓜，真的是又嫩又脆又甜，小時候我最愛吃了。每次都等不及他們長大，在他們還是刺頭小黃瓜的時候我就會摘掉他們。
姐姐和我，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突然想吃小黃瓜。姐姐出了個主意，而我也很快同意了。姐姐說：「現在只有二姨夫一個人在家，我們去他的院子里摘兩根黃瓜，黃瓜藤那麼高，一定不會被發現」。我當時真的深深地被姐姐的聰明才智所折服。計劃是，我們從隔壁鄰居的牆翻到二姨家的院子，姐姐在鄰居那邊把風，我個子小，又靈活，負責翻進院子實施作案。
這計劃堪稱完美，而我也欣然同意，覺得自己身負重任（白痴兒童歡樂多）。就在我翻過去，剛摘了一根黃瓜的時候，二姨夫走出了門，來院子里打水，他在陽台上走了一圈，就是這一圈讓在陽台下面的我，心裡防線全面崩潰，撒腿就想跑，還沒等我跑，鬧出的動靜就已經被二姨夫聽到了。
只聽他大喊一聲「誰，誰在院子里」，我哪裡還顧得上這是我的二姨夫啊，撒開腿就往大門口跑，而此時的姐姐順勢一低頭，悄悄的從鄰居家逃跑了。只有我，如傻子一般的我，被二姨夫還追了十多米，嚇得眼淚鼻涕滿臉。從此對他家院子里的黃瓜留下了深深的陰影。姥姥知道這件事後，訓斥了二姨夫好多次，維護我之意很是明顯，又心疼我犯傻，二姨夫也很委屈，說只是追著嚇嚇我的。姥姥給我開了特權，黃瓜隨便吃，從此以後再也不用擔心被人追攆了。
我能想起的事情實在不多，姥姥離開的時候我還很小，雖然知道那是疼我愛我的人，但很懵懂，也很害怕。我錯過了承歡她膝下機會，亦如她錯過了陪我長大的機會。
很多年後，再回到那裡，來到海邊，變了模樣，有了沿海公路，沙灘變得很少，海水很渾濁，海浪猛烈的擊打礁石，一派失了祥和的景象。像是一場夢，不知道眼前的是真的，還是記憶里的是真的，亦或者都是虛幻的妄想。
姥姥以前會指著那片海，告訴我海的那邊還是海，這海是連綿不絕的，廣袤無邊的。在那片海里，有先人的故事，有現世的安穩，有憧憬的未來。可她沒告訴我，她以後會在哪裡。
我很想念你，海可知道，我親愛的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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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不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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