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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前沿·五》初選:悟道

崇山峻岭,古木參天。大峽谷里,緣夢寺被綠蔭掩映,伴隨暮鼓晨鐘,顯得格外清幽。

不知何時,寺廟內一不起眼的角落,居然結了一張蛛網。由於耳濡目染和尚參禪打坐、念經誦佛,加上受到每天香火和虔誠祭拜的熏托,那隻得天獨厚的蛛蛛也心領神會,年久月深便有了佛性。

光陰似水,不知不覺流逝。忽然有這麼一天,外出雲遊的佛祖路過此地,順便大駕光臨緣夢寺,要在這裡打尖歇腳。不料,佛祖剛一進門,不經意間偶一抬頭,看到了那隻蜘蛛。但見它凝眸有神,渾身布滿細小的花紋和斑點,煞是可愛,心中甚喜。於是,佛祖便饒有興趣地對小蜘蛛說:「你我相見也是有緣。看你如此漂亮,賜你芳名『麗珠』吧。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觀你情形已有千年道行,那麼我來考你個問題,看你修鍊出了什麼真知灼見,怎麼樣?」

蜘蛛幸會佛祖激動不已,連忙高興地說:「見到您真是三生有幸,也感謝賜我名號!您請出題吧。」

佛祖問道:「世間什麼才是最珍貴的?」

麗珠想了想,回答道:「世間最珍貴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佛祖並不言語,點了點頭,離開了。

風雨飄搖,日月如梭。大約過了一千年的光景,麗珠依舊在緣夢寺的橫樑上苦苦修行,它的佛性與日俱增。話說這天,佛祖因故又來到寺里,對麗珠說:「你還好吧,一千年前的那個問題,你可有什麼更深的認識嗎?」麗珠回答:「我覺得世間最珍貴的應該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佛祖說:「你再好好想想,我會再來找你的。」

烏飛兔走,光陰荏苒。又過了一千年。一千年後的這一天,天幕低垂,烏雲密布,大風繞著彎,將一滴雨水吹送到了蜘蛛網上。受到驚嚇的麗珠安下心來,而後如獲至寶,望著珠圓玉潤的雨水,見它晶瑩剔透,很是美觀,頓生喜愛之意。就這樣,麗珠每天在修行之餘,最大的嗜好和快樂即觀賞水珠,它覺得這是三千年來最開心的日子。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忽一日,猛然又颳起了大風,「嗖」的一聲將水珠吹走了。麗珠頓時悵然若失,感到空前的寂寞和難過。此刻,佛祖適時駕到,問花蜘蛛:「麗珠,這一千年,你可好好想過這個老問題:世間什麼才是最珍貴的?」麗珠一下子想到了水珠,堅定而毫不猶豫地對佛祖說:「世間最珍貴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祖遺憾地唱諾一聲「阿彌陀佛」,道:「那好,既然你仍然抱著這樣的認識,我讓你到人間走一遭吧。」

不由分說,佛祖拂塵一撣,這隻天生麗質的蜘蛛便投胎到了一個官宦人家,搖身變為千金小姐,被父母視作掌上明珠,恰巧取名還是麗珠。一晃,麗珠到了十六歲,已經出脫成婀娜多姿的少女,楚楚動人。黃花一朵,待字閨中。

卻說這一日,新科狀元郎史一元中士,皇帝決定在後花園為他舉行慶功宴席。自然來了許多妙齡女郎,其中包括麗珠,還有皇帝的小公主。狀元郎在席間表演詩詞歌賦,大獻才藝,在場的少女無一不被他傾倒。但麗珠一點也不緊張和吃醋,因為她知道,這是佛祖賜予她的姻緣。

說來很巧,過了些時日,麗珠陪同母親到廟裡上香拜佛的時候,正好史一元也陪他母親而來。上完香拜過佛,二位長者在一邊說上了話。麗珠和史一元便來到走廊上聊天,麗珠很開心,終於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了,但是史一元並沒有表現出對她的喜愛。

麗珠對史一元說:「你難道不曾記得十六年前,緣夢寺蜘蛛網上的事情了嗎?」史一元莫名其妙,十分詫異,說:「麗珠姑娘,你漂亮,也很討人喜歡,但你的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吧。」說罷,遂邀其母親離開了。

怏怏不樂地回到家,認定史一元就是那滴雨的麗珠心想,佛祖既然安排了這場姻緣,為何不讓對方記得那件事,史一元為何對我沒有一點曾經相識的感覺?幾天後,皇帝下詔,命新科狀元史一元和其小公主完婚,麗珠則與其太子知章喜結連理。這一消息對麗珠如同晴空霹靂,她怎麼也想不通,佛祖竟然如此對她,這不是亂點鴛鴦譜嗎?!

一連數日,她飲食無味,行坐不安,為此事殫精竭慮,靈魂幾乎出竅,不久便大病一場,生命危在旦夕。太子知章知得悉音訊,急忙趕來,撲倒在床邊,對奄奄一息的麗珠誠懇地說道:「那日,在後花園眾多姑娘中,我對你一見鍾情,念念不忘。我苦求父皇,他才答應我們的婚事。如果你死了,那麼我也就不活了。」說著就拿起了寶劍準備自刎……

這時,突聞敲門聲,知章只好前去開門。麗珠母親領進一遊方僧人,說是得知情況特來點化。僧人到麗珠床前, 從懷裡摸出一面鏡子叫她看。麗珠看到茫茫大海邊,一名遇難的女子一絲不掛地躺在沙灘上。路過一人,看一眼,搖搖頭,走了;又路過一人,將衣服脫下給女屍蓋上,走了;再路過一人, 過去, 挖個坑,,小心翼翼把屍體掩埋了……

疑惑間, 畫面切換:洞房花燭,麗珠看到自己的丈夫.竟然就是知章……

麗珠不明所以。

僧人解釋道:那具海灘上的女屍,就是你在緣夢寺盤於網上聽道之前的前世。

史一元是第二個路過的人,曾給過你一件衣服。所謂先入為主,你對他產生好感也在情理之中,今生和他相戀,只為還他一個情。而你不能捨本逐末,你最終需要報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後那個把你掩埋的書生,他就是眼前的知章,這才是你今世真正的丈夫。

說話間,僧人幻化為佛祖真身,繼續對麗珠的靈魂說:「你可曾知道,太子知章是當年緣夢寺門前的一棵樟樹,他關注了你三千年,愛慕了你三千年,但你卻從沒有低下頭看過樟樹一眼。麗珠,我再來問你,世間什麼才是最珍貴的?」

一切水落石出,靈魂回到了肉身的麗珠大徹大悟,睜大鳳眼,唰地從床上坐起,從此病癒。她對佛祖說:「世間最珍貴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現在能把握的幸福!」

剛說完,佛祖就滿意地離去。她一掌打落太子手上的寶劍,和知章深情地擁抱在了一起,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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