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版絕地反擊:僅憑哥倆就完成了一次驚天政變
北周武帝宇文邕,是西魏權臣宇文泰的四兒子。像曹操一樣,宇文泰已經奠定了登頂皇帝寶座的意識形態和經濟基礎,就等著讓自己的兒子榮登皇位了。宇文邕從小就聰明敏達,深得宇文泰的喜愛,曾不無得意地嘚瑟::「將來能實現我的志向的,一定是這個兒子(成吾志者,此兒也)。
話雖如此,可宇文邕上面還有兩位兄長(二哥宇文震早逝),按照長幼有序的原則,皇位跟他是沒有什麼關係的,這輩子也就是個打醬油的角色了,是他的堂哥宇文護成全了他。
原來,他爸宇文泰臨死前,擔心世子宇文覺年輕莽撞,將大權託付給年齡較大、跟隨自己出生入死又屢建戰功、時任驃騎大將軍的侄子宇文護,說:「我眼看就要不行了,我的兒子們年紀還小,但是外敵內憂還未平定,此後國家政權就託付給你,希望你勉力從事,完成我的志願。」
宇文護此人在歷史上也是數得著的人物,做事很有魄力,接掌國政後,毫不含糊,逼迫西魏恭帝元廓禪位於宇文覺,建立北周。他自己也毫不謙虛地升格為大冢宰,把軍國大權牢牢抓在手裡。宇文覺是個性格外向的人,一點也不懂得收斂,對於處處受到堂兄的掣肘感到非常不滿,人有不滿難免就會生氣。
宇文覺一生氣,後果就很嚴重。宇文護心想:小樣,你這屁股還沒坐熱呢,就敢給我甩臉色,要讓你坐穩了,還不得翻天呀!結果,宇文護三下五除二就把宇文覺弄死了,換上了宇文泰的另一個兒子帝宇文毓,史稱北周明帝。
明帝對四弟宇文邕很感冒,有事沒事總愛跟他嘮嘮嗑,宇文邕少年老成,表現得十分沉穩,從不輕易發表意見,一經他嘴裡說出的話肯定是經過再三斟酌的。讓明帝不得不由衷讚歎:此人不言,言必有中!意思是說這小子要麼不說話,一說就說到點子上。
周明帝的個性也很張揚,不願受宇文護的束縛,總想自己當家做主。可權勢這東西就像毒品一樣會讓人癮,一旦染上就會令人慾罷不能。宇文護之前已經弄死了兩位皇帝(北周孝閔帝宇文覺和西魏恭帝元廓)可謂駕輕就熟,再多弄死一個皇帝對他來說除了增加點快感外,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因此沒過兩年就再下狠手,毒死了周明帝宇文毓。
兩位哥哥倏忽離去,悲喜交集的宇文邕臨危受命,匆匆上馬,出任北周皇帝。宇文邕用歌聲告訴世人:哦,哦,哦!這一年我十七歲……
雖然坐上了全天下的人都夢寐以求的寶座,但兩個哥哥的死,卻讓宇文邕飽受刺激。所以他上任後,就採取了與哥哥們完全不同的策略,千方百計地迎合宇文護,把他當救世主一樣供起來。最好的別墅送給他住,最貴的古玩送給他玩,最名貴的駿馬送給他騎,最美味的飲食送給他吃,最漂亮的妞兒送給他泡……只要是宇文護提出的意見,不管合理與否都無條件通過,誰敢反對大冢宰,那怕說一句質疑的話,就立即嚴肅處理。
宇文護的母親閻氏之前被北齊俘虜,在戰俘營里度過了三十五個春秋,後來北齊將她放回,宇文邕表現得比親兒子還要高興,當即宣布大赦天下,以示慶賀,送給閻氏的住宅、珍寶、僕役窮極奢華。每到四時伏臘,宇文邕都會率領皇族親戚向閻氏行家人之禮,被稱為「觴上壽」。比對他親媽叱奴老太后還要孝敬。
此外,宇文邕堅持與宇文護按兄弟輩分來敘禮,從不在他面前擺皇帝架子。宇文護去見叱奴太后時,太后賜他坐下說話,作為皇帝的宇文邕卻畢恭畢敬侍立在旁。
當宇文護主動挑事,執意發兵攻打北齊,被斛律光打得灰頭土臉跑回來時,宇文邕不但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還好言安慰,給他接風洗塵,擺酒壓驚。
有些東西一旦成了習慣,就有人把其當成自然,宇文護把持著北周的軍政大權,一晃就過了十三年。十三年在歷史的長河裡可以忽略不計,可人的一生能有幾個十三年?宇文邕十三的隱忍,卻沒能換來宇文護的良心發現主動交權。而此時的宇文邕已到而立之年,也被逼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他曾在暗地裡悲憤地發泄:哪有三十歲還不能自己作主的天子啊!
如果他知道千年之後,有一個光緒皇帝比他還要悲催,也許內心會好受一點。可宇文護這麼多年來已經完全淪為權力的癮君子,想讓他主動放棄權力,除非要了他的命。
既然非得如此,那就只好要了他的命——宇文邕決定動手了。宇文邕的做法絕對與眾不同,歷史上很多帝王為了對付權臣,往往會召集一些心腹進行密謀、運作,最典型的像漢獻帝,最終密謀不成反受其累。宇文邕不聲不響,只找來一個同母弟弟衛公宇文直做幫手,配合他來個「二打一」。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雖然宇文直人品不怎麼好,但非常時刻有幫手,總比沒有強,至少在心理上佔優。
宇文邕這次政變,絕對稱得是上古今中外政變中的經典範例:其參與人員之少,隱蔽性之強,動作幅度之小,襲擊之突然,都是世所罕見的,最終還以帶點輕喜劇色彩大獲成功。
這天,宇文護從同州返回長安,按程序跟皇帝見了個面,然後又一起去看望叱奴太后。路上,宇文邕對宇文護說:大哥,我媽眼看歲數越來越大了,酒癮也隨著歲數在增長,我擔心她老人家的身體,可我勸不住啊!今天你既然來了,就替我好好勸勸她。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篇文章交給宇文護,是《尚書》中的《酒誥》篇,這可是上古時期的一篇禁酒令。
宇文邕接著說:「哥,我看這樣,一會兒見了老太后你就念這個,太后不聽咱的,聖賢的話她總該聽吧!」
宇文護點頭稱是。進到後宮,行過禮,便清清嗓子展開文章就抑揚頓挫地念了起來。宇文邕此舉是讓文章佔住宇文護的雙手(文章要用雙手才能展開),讓他念是為了分散其注意力。宇文護正念得起勁,宇文邕悄無聲息地繞到他身後,舉起手中的玉珽(皇帝用的笏板)使勁地照著的他後腦勺猛地一擊。
估計在此之前,宇文邕拿著手中那玉珽不知偷偷操練了多少日子,後廚里的冬瓜、南瓜被他糟蹋了多少。總之這一擊下去,又穩又准又狠,宇文護當場就攤倒在地,動彈不得。宇文邕抽出預先備好的佩刀替給旁邊的太監何泉,讓他砍死宇文護,何泉毫無思想準備,也被當場嚇蒙了,手腳酸軟的連砍了數刀,都沒見出血。這時,事先藏在裡屋的宇文直跑了出來,搶過刀子,手起刀落結果了宇文護。搞定收工!一場本該驚天動地的政變,宇文邕竟然連個職業打手都不顧,自家哥倆就弄成了。
除掉宇文護後,宇文邕把注意力集中在內政上,發展生產,吸收均田農民充當府兵,擴充軍備加強實力。因為消滅北齊、統一北方是他多年以來夢寐以求的理想,建德四年(575年),自感實力大增的宇文邕派十八萬大軍討伐北齊,而此時的北齊,國力已是江河日下,北周軍進展順利,接連攻克了北齊30座城池。只是後來,由宇文邕不幸染病不得不放棄進攻,班師回朝。這次出征使得北齊元氣大傷,再也無力與北周抗衡了。建德六年(577年),宇文邕再次出兵,很快攻下鄴城,俘獲齊主,滅掉北齊,統一了北方。為日後隋的統一奠定了基礎。
打下了北齊,宇文邕將鄴城的三台和宮殿統統拆除。一日三餐,只求吃飽,皇宮也不多養女人,只要8個,剩下的統統遣散回家。
榜樣的力量是巨大的,他的兒女親家楊堅估計就是受此影響,楊堅後來的表現大家有目共睹,司馬光在《資治通鑒》中讚歎宇文邕:「可謂善處勝矣!他人勝則益奢,高祖勝而愈儉。」
在教育子女問題上,宇文邕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對太子宇文贇甚至到了刻苛的地步:隆冬盛夏不讓休息,不讓喝酒,犯錯就鞭打棍捶,還不斷進行精神折磨,隔幾天就嚇唬一回:自古太子被廢的多了,我那麼多兒子,哪個不能當太子?
更過分的是,他讓東宮屬官每天記錄下太子的一言一行,按月上報。還有事沒事就與大臣們評論太子,搞得太子情緒低落,性格更加孤僻,都不願見到自己的父皇,父子倆形同陌路。
宇文邕曾問萬年縣縣丞樂運:你覺得太子這個人怎麼樣?樂運回答:中等人。
宇文邕說:別人都在哄我,說太子聰明睿智。你說說中等人是怎麼回事?樂運說:中等人就好比齊桓公,他任用管仲時就能稱霸諸侯,任用豎貂就會導致國家大亂,行善作惡,就全看他用什麼人了。宇文邕認為他敢說真話,而且說得很有水平,就提拔他為京兆丞。
郯國公王軌是在宇文邕身邊工作多年老同志,他就不看好太子,曾私下對宇文邕說:皇太子非社稷主,他那個老丈人普六茹堅(楊堅)貌有反相,應當早點提防。
宇文邕內心也認可王軌的說法,可除了大兒子宇文贇,老二漢王宇文贊更加不長進,其餘的孩子都還幼兒,事情就只能這麼拖著。
況且宇文邕還有更迫緊的事情要做。當年迫於形勢,北周、北齊爭相巴結討好突厥,送錢送物,言辭謙卑。突厥佗缽可汗驕橫無禮,常對手下說:但使我在南兩兒常孝,何憂於貧!
統一北方後的宇文邕感覺翅膀也硬了,總想出出這口惡氣,開始著手準備新的戰爭。他打算先收拾突厥人,解除後顧之憂後再南下滅陳,統一中原。
宣政元年(公元578年)五月,宇文邕統率五路大軍,親征突厥。可惜上天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行軍途中宇文邕突病倒了,在返回到洛陽當天的就病逝了,時年三十六歲。他沒想到的是,自己克勤克儉攢下的家底,及其未竟的統一大業,最後都便宜了親家楊堅。
宇文贇聽到他爹的死訊,毫無哀戚之容,摸著腿上傷疤竟說出:老東西死的太遲了。有子如此,悲莫大焉!三年後,比宇文邕年長兩歲的親家楊堅篡奪了皇位,完成了宇文邕未竟的事業。明末清初大學者王夫之曾這樣評價北周武帝宇文邕,說「宇文邕之政,洋溢簡冊,若駕漢文、景、明、章而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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