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壩塘謁廖樹蘅先生墓

1923年5月28日,廖樹蘅先生病逝於寧鄉珠泉草廬,享年83歲(民國《寧鄉縣誌》記載為「癸亥八月卒於家」,經與廖樹蘅先生後裔廖志敏先生聯繫,證實廖樹蘅卒於5月28日,今特此更正)。

他的玉潭書院的學生,舒蘭、宜興知事廖楚璜驚聞噩耗,十分悲痛,撰輓聯曰:「吾道欲何之?正烽火漫天,望風痛灑師門淚;河清竟難俟,有文章傳世,垂死猶為國粹憂。」消息傳到北京,前湖南巡撫、東三省總督、清史館館長趙爾巽聞訊,特撰輓聯曰:「三湘寶藏資雄略,廿載滄桑愴舊遊」。字裡行間情真意切,讀之令人垂淚。

他的後人將他安葬於橫田老屋後山(《寧鄉縣誌》載:「廖樹蘅墓在橫田水西,珠泉草廬後,廬西有梅壑,甚清遠。」)。懷著對這位「礦業大王」的景仰之情,我們在趙宗仁、王必正老師的帶領下,拜謁了廖樹蘅墓。

所謂「珠泉草廬」,是廖樹蘅故宅。因從陽和塘大山深處噴涌而出的一汪泉水,水質甘洌,色澤清澈,滴泉如珠,故被稱為「珠泉」。珠泉從陽和塘出龍潭,一路北流,三里多後過廖氏衡田老屋,因廖樹蘅曾在屋西築廬設為書室,並將其命名為「珠泉草廬」。這裡原來屬於停鍾鄉,1995年撤區並鄉時併入南田坪鄉,2015年南田坪鄉併入壩塘鎮。如今的「珠泉草廬」,位於壩塘鎮橫田灣村橫田灣組。

在夕陽的餘暉里,我們來到這裡,但見大門緊閉,門口堆著一堆黃土,大門上方「三通教育」幾個大字在夕陽下顯得光彩奪目。這裡曾經是停鍾中學,當地很多學生曾就讀如此。後來學校合併,新的停鍾中學異地搬遷,這裡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但不知為何掛著「三通教育」的牌子?

從橫田老屋往北前行數百米,登上一座小山崗,便見到了廖樹蘅之墓。墓地座南朝北,佔地約30多平方,呈半環狀,由墓冢、墓碑、墓圍組成。墓冢為半球狀,墓後立碑,花崗岩質地,高約1.5米,一碑詳細記錄著先生一生事宜,另一碑有裂痕。夕陽從墓碑後斜射過來,給墓地四周鍍上一層金黃,墓前的翠竹在微風中搖曳,發出簌簌的響聲,令墓地顯得更加寂靜。

廖樹蘅先生當年最為世人所熟知的,是他於1896年創辦常寧水口山鉛鋅礦。當時採礦採取的是「暗窿法」,民工在場地狹窄和積水多的條件下採礦,不僅工作艱苦,而且極不安全。廖樹蘅主持礦務後,力排眾議,採取「明窿法」採礦,大獲成功。《寧鄉縣誌》對此作了詳細記載:

「(樹蘅)往審度,知孕藏尚富。惟舊法暗窿路窄,抽水甚艱,且春夏水大,工不得施。因念土俗煅石採煤,皆明窿廢窿,距離不遠,可仿其法。敞為一口,度其深廣上哆下斂,歸水於底,用田家龍骨車戽之。復於口外築溝御陽水,工不虞防,砂路畢見,下及兩阜,暗窿亦可並開,而氣窿可省。費少利多,計無善於此者。議上省局,嘩然謂古今中外無此法,騰文誚讓。寶箴父子固亦疑之。樹蘅堅行其言,不三月,大砂見,乃得不撓而礦以成,水口山名中外矣。」

「明窿法」的實行以及排水工具的改革,基本克服了過去阻礙開採的水患,為大規模的常年開採創造了條件;同時,由於擴大了礦場開採的工作面,節約了非直接開採的勞動力(排水工),方便了礦內的運輸,因而大大提高了生產效率。在廖樹蘅和全礦員工的共同努力下,水口山礦成立當年即產鉛、鋅礦砂550噸,以後逐年增長,至廖樹蘅離任時的1903年,鉛、鋅礦砂產量已達8079噸。廖樹蘅主持水口山礦8年,共贏利白銀600多萬兩。

水口山礦的大規模開採,又帶動了湖南礦業的冶煉和銷售工作,改變了過去私人小規模開採的煉銷局面。1903年,省礦務總局在臨近水口山的衡陽蘇州灣設立第一家冶煉廠,採用土法,專煉水口山所產的黑白鉛砂。1905年,在長沙三汊磯設立煉鋅廠,設土爐20餘座。1908年,又在長沙六鋪街設立黑鉛煉廠,該廠以後發展至1000多名員工,是當時全國唯一採用西法的煉鉛廠。可以說,湖南擁有礦產業產、煉、銷的整套體系,在很大程度上得力於水口山礦的大規模開採。

水口山礦的成功開採,為湖南經濟帶來了強勁動力,「前後贏利計為銀五六百萬,湖南貧國屹然富強之基。」湖南巡撫俞廉三對廖樹蘅極為讚賞,舉薦其應試經濟特科奏稱:「學問淵博,踐履篤實,經史而外中西政藝講求有素,調署清泉訓導,委令就近辦理常寧礦務。礦山橫亘二十餘里,廠屋櫛比,丁夫數千,悉以兵法部勒,秩然不紊,足征威,足御眾,力能任事。」但廖樹蘅以衰暮辭不應試。後來岑春蓂任湖南巡撫,也兩次上疏「敘前勞」,「深以未能薦達為恨。」但廖樹蘅謝曰:「天恩已極之矣。」他先後治理水口山礦務長達16年,除俸薪之外一無沾潤,所以《寧鄉縣誌》讚歎道:「此於樹蘅小節而已,為末俗所難。」

廖樹蘅之所以後來能成為「影響中國經濟現代化進程的十大湘學名人」之一,與時任湖南巡撫陳寶箴的鼎力支持密不可分。

廖樹蘅與陳寶箴父子的交往由來已久。光緒二年(1876),廖樹蘅的詩友陳寶箴由鎮竿道解任回省城長沙主持營務,聘請廖樹蘅司其箋牘,併兼次子陳三畏的教讀,因此有機會常與陳寶箴、陳三立父子相互唱和,三人成為意氣相投的詩壇好友。「三立文淵雅,而樹蘅以高朗勝之」,樹蘅「長句如長安河西諸作,希風二杜,陳三立稱為芳鮮澄澈未之盡也。」陳三立有「中國最後一位傳統詩人」之譽,他也是中國現代最負盛名的歷史學家、古典文學研究家、語言學家、詩人陳寅恪的父親。

在頻繁的交往中,陳家父子漸漸知道,廖樹蘅不僅精於詩文,更負經濟之材。《寧鄉縣誌》載:「張南軒告孝宗曰:曉事者難求。樹蘅頗用其語衡量天下士。三立亦稱其為明機權審世變,才智足為時用,而頗惜其遺外世物,務遂其沈冥不返之思。」光緒二十一年(1895),陳寶箴任湖南巡撫,銳意變法,招新進士,講求時務,以三立主之。因平時對廖樹蘅經世致用的才能頗多了解,因此此時力排眾議,強力起用他治理常寧水口山礦。

廖樹蘅主持礦務以後,陳寶箴父子更是給予其大力支持。廖樹蘅受任時與陳寶箴約定:不得掣肘,不得薦一人,不得下不切實際的指令。陳寶箴欣然同意,並讓他全權辦理。當廖樹蘅決定採用明窿法採礦時,「議上省局,嘩然謂古今中外無此法,騰文誚讓。寶箴父子固亦疑之。」儘管如此,也沒有禁止廖樹蘅採用明窿法,而是給予了積極支持。正因如此,水口山採礦才大獲成功。東洋日本曾派人來參觀,對此法大加讚賞,水口山之名,遂喧騰中外。廖樹蘅也因此獲得了「省礦之霸王」的美稱,被摺升為湖南礦務總局總辦,並獲得清政府二等商勛加三品銜的獎勵。

因為在水口山取得的巨大成就,世人都把廖樹蘅視為實業家,特別是陳寶箴,「撫湘多不厭人意」,但廖樹蘅「前後贏利計五六百萬,湖南貧國屹然富強之基,」因此「獨用是塞謗議」,廖樹蘅「遂以礦人名」,「世幾忘其文學」。其實,廖樹蘅除了實業家這一響噹噹的身份外,他還是有名的詩人。

《寧鄉縣誌》載:廖樹蘅幼敏慧,從其祖受音韻學,有神悟,老宿驚嘆。光緒十八年(1892),他主講玉潭書院,加購群籍,本姚氏鼐義理考據詞章兼治之說,分三門發策,寧士始竟趨博雅。

他晚年回到珠泉草廬,汲汲於風教文獻,與王闓運、陳三立、曾廣鈞、李瀚昌等詩人大家詩歌唱和,留下大量詩文。他一生著述甚豐,已刊行者有《珠泉草廬文錄》二卷、《珠泉草廬詩鈔》四卷、《珠泉草廬詩後集》二卷、《菱源銀場錄》二卷、《武軍紀略》二卷、《聯語摭余》一卷、《祠志續編》三卷,未刊行者有《讀史錄》二卷、《文後集》二卷、《雜著》一卷、《書牘》三十卷、《筆記》二十二卷、《駢文》一卷、《嶽麓詩鈔》一卷、《自訂年譜》二卷、《衡田隨筆》數卷、《珠泉草廬日記》若干卷等。其外孫梅焯憲曾將其師友往來之書札、詩文等編成《珠泉草廬師友錄》。

《寧鄉縣誌》編者因廖樹蘅退隱山林而表達了深深的惋惜之情:「同光間縣人恢張事功者夥矣,以樹蘅之高明強毅、實事求是,獨退然以詩嗚老。而殫心一礦,雖一雪文人無實之誚,然卒不得大任。惜夫!」這是世人對世間良材的普遍期望,但未必是廖樹蘅所理想的。

有一年春天,他與好友王闓運同游溈山,看大好河山,賞無邊春色。溈山的春景讓詩人詩興大發,王闓運當即賦詩:「華岳歸來又看山,喜逢良友共追攀。春風隔日先舒柳,晴岫開煙乍整鬟。地有林泉雙映帶,路隨塍埒九迴環。知君新歲尋詩思,早在丹崖翠靄間。」廖樹蘅當即和詩一首:「夢想西溈萬笏山,春風華髮共躋攀。百年游事賡鄉袞,一路煙巒聳髻鬟。幽壑轉雷神瀵灑,袈裟鋪地水田環。聞香我亦尋源客,徑欲移家到此間。」

這一定是廖樹蘅最快樂的一天。我在廖樹蘅先生墓前默念著這首詩,為先生的快樂而深深鞠躬。

(部分照片由廖志敏先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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