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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的韋瑞萍

「華榮」號三峽客輪一聲長笛,在萬縣港徐徐靠岸,我們一行五人跳上碼頭,沿著那條在小說《紅岩》中早已熟悉的石板路向城裡走去。

剛下過一場雨,路上的石板濕漉漉的,賣草梅、枇杷的小販在街兩旁操著濃濃的川音吆喝著,抑揚頓錯,勾起人許多無端的回憶,就彷彿曾經到過這裡一般。

「有一個『老外』跟著我們。」議論之中,程君突然轉了話題。

大家扭頭一看,果然,一個女「老外」在我門幾步遠的後面,跟著給我們導遊的徐小姐,怯生生地走著。──徐小姐在工作之餘又揀了一個「外快」。

女「老外」20來歲,棕色的齊耳短髮,灰不溜丟的汗衫,牛仔褲,運動鞋,背一個帆布「馬糞兜」,一幅學生模樣。見我們注視她,便微微一笑,兩排潔白的牙齒露了出來,顯出幾分天真。

再上船時,「失蹤」了一會兒的程君已經探聽到女「老外」的底細:她有個漢語名字叫韋瑞萍,美國留學生,是出來旅遊的。

再見到她時,她有了幾分自然,主動點點頭:「你好!」再到景點參觀時,她總是不緊不慢地跟在我們後面,但從不多說話。

船到巫峽,在遊覽素有「小三峽」之稱的大寧河時,發生了一個小故事。從客輪購了船票,換上木船,韋瑞萍坐在最後面,默不作聲地望著兩岸風景。木船在激流之中逆水而上,船夫用一支竹篙使勁撐著,驚濤不時拍打著船舷,顛簸之中給人幾多刺激。導遊小夥子張羅著要大家每人再掏五元錢,給船夫買條煙抽。既上了船,就不好多說什麼,人們情願不情願地都拿出了錢。等一個船夫過來收錢時,發現了韋瑞萍,「外國人收十元!」他沒有收韋瑞萍遞上的五元錢。

韋瑞萍不解地望著那船夫。「這是有規定的,外國人購票要加倍!」船夫指著牆上掛著的一張告示,毫不通融。

韋瑞萍喃喃的:「我是學生,你們有規定,留學生……」

「不要多說一些,要不交十元你就下船!」船夫有些不耐煩了。

韋瑞萍猶豫著,無助地望著船夫,像一隻孤獨的羔羊。

「怎麼能這樣!她是學生,就得按國家的規定辦嘛,再說你收的這錢也不是船票,本來就是額外的!」坐在我身邊的鄭小姐突然打抱不平了。滿船的人立即響應,「不能見錢眼開啊!」「投訴他去!」那船夫沒有想到會有如此陣勢,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一直坐在船頭沒事人一樣的導遊見勢連忙過來勸說船夫,船夫只好無奈地收下韋瑞萍的五元錢,回到船頭。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韋瑞萍感激地看看大伙兒,又沉默了。行船中,她出神地望著小三峽那滴翠的綠崖,那懸棺,棧道,彷彿在思索寫什麼。每當一浪花打上船頭,她都驚喜地一笑,隨即就又沉默了。回來的路上,她終於忍不住了:「丁,人死了為什麼要掛到山頂呢?」

我給她講巴人的喪葬風俗,她聽得似懂非懂,眨了一會兒眼睛,兩肩一聳:「有意思。」一上船時的不愉快似乎已經忘記了,這個女美國佬。

從大寧河回來,程君與朱老弟商議著要給韋瑞萍「壓驚」:「人家一個外國朋友,不遠萬里,來中國學習,也忒不容易,咱也發揚點兒國際主義精神,儘儘中國人的地主之誼。」

於是,去邀請韋瑞萍,她竟一口答應。大伙兒從岸上買了酒菜,晚上,在我們的三等艙裡邊,摞起幾個旅行箱當酒桌,跨國宴會開始了。茶杯、旅行杯、酒瓶、飲料瓶碰在一起,發出愉快的響聲。

韋瑞萍漢語說得不錯,我們漢語英語夾雜在一起,聊的竟有了幾分投機。我們知道了,韋瑞萍家在舊金山,父母都是教授,母親還是學校的教務主任,她在北京大學選修社會學,這次出來既是旅遊,也是考察。考察的花銷是自己打工掙來的。

「父母不給你出錢嗎?」有人好奇地問。

「學費是由父母給的,但其他費用他們不管,要自己去掙,或者向他們借,以後是要還的。」

韋瑞萍曾經騎自行車遊覽了北京的許多景點,「包括騎腳踏車去過兩次長城。」說到這些,韋瑞萍頗有幾分自豪,「有一次,我父母到北京,我門還去過慕田峪長城,那兒真美,我們是乘計程車去的,他們掏腰包,我沾光。」韋瑞萍透出孩子般純真的笑,眼睛飽含愉悅,好像真沾了不小的便宜。

「上午,如果你們不講話,那錢我就得給他們了。」說這話時她一臉平靜。

天南地北地扯了一晚上,臨別時,同艙的朋友都拿出本子讓韋瑞萍簽名留念,我也湊了個熱鬧,拿過床頭的張飛廟導遊手冊遞給她。韋瑞萍略加思索,寫了下面一段話:

I hope I can make visitors feel as welcomein my country as you』ve made me feelin yours.

然後,又一筆一划地寫下她的中文名字:韋瑞萍。她把本子遞給我:「寫得還有意思?謝謝。」

……船到西陵峽已是下午,陽光從懸崖上直射下來,江水泛著道道金光,三峽沐浴在午後的日光中,顯出一種獨有的壯美。人們都來到甲板上,觀景拍照。韋瑞萍的到來,顯然使大家非常高興,人們紛紛邀她合影,她來者不拒,像個模特兒一樣,極隨和地與認識或不認識的人留影。我也充當攝影師,不住地忙活著。等合影的高潮過了,韋瑞萍突然看著我:「你還沒有和我『招降』。」

於是,我走過去,與韋瑞萍「招」了一個「降」。鏡頭內,江水滔滔,綠崖巍巍,遠處雲氣滃然中,隱約顯現著一種蒼茫。

行程要結束的那天下午,韋瑞萍又來到我們船艙,她是來話別的。

「一定要把照片寄給我,」她一面寫著自己的地址一面說,「我會給你們寫信的。」

後來,照片按她寫的地址寄去了,但韋瑞萍一直沒有寫信來。

後來,朋友們聚到一起,還提起過韋瑞萍。

再後來,大家見面,不再說她了。但誰都沒有忘記,三峽中那個孤獨的美國姑娘,韋瑞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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