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強權的調查報道——2017美國調查記者協會大獎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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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日，美國調查記者與編輯協會（Investigative Reporter and Editor，IRE）公布了年度IRE大獎的獲獎名單。IRE於1979年設立，嘉獎最出色的調查性報道。6月16日，2018年IRE大會將於佛羅里達州的奧蘭多開幕，頒獎典禮也將同時舉辦。

IRE MEDALS金獎是調查記者與編輯協會頒給調查性報道的最高榮譽獎項。2017年，有兩篇報道拔得頭籌：其中一篇揭開了#MeToo大規模反性騷擾運動的序幕，另一篇則動搖了有百年歷史的烏克蘭國家安全部門的可信度根基——在調查過程中，記者為了查找公開資料，還背上了官司。

哈維·韋恩斯坦性騷擾事件

《紐約時報》

《紐約時報》的記者們以「Harvey Weinstein Paid Off Sexual Harassment Accusers for Decades」（《哈維·韋恩斯坦為數十年的性騷擾質控做出賠償》）一文，揭發了韋恩斯坦長期性騷擾的黑幕。

記者們採訪了逾十位遭受過韋恩斯坦性騷擾的女性受害者——多為演藝圈的模特、演員以及韋恩斯坦的同事，瀏覽記錄性騷擾細節的非公開內部文件和筆錄，也向韋恩斯坦及其律師尋求回應。

通過採訪和資料整理，《紐約時報》發現韋恩斯坦長期採用相似的手段施加性騷擾：以工作為由邀請女性至酒店，要求對方給自己按摩，或是看他沐浴。若是女性感到不滿，發起訴訟或其他反抗，他會與對方達成協議，賠償8萬到15萬不等的金額。這個套路持續了幾十年。

此文發出後，媒體陸續展開對韋恩斯坦的聲討，隨著事件發酵，全球範圍內反性騷擾的女性運動也隨即展開。

調查記者與編輯協會大獎的評審團認為，這篇報道不僅牽出了一個巨大的黑幕，還用詳實樸素的採訪和材料，將其影響力擴大至全球範圍內的反性騷擾、反歧視運動。「這不僅是一個有權有勢之人的劣跡報道，它還涉及到各行各業的女性。」

《謀殺記者Pavel》

有組織犯罪和腐敗報道項目&Slidstvo.Info

2016年7月20日，俄羅斯與烏克蘭媒體的記者Pavel Sheremet死於汽車爆炸事件。烏克蘭檢查院稱，這場爆炸由一個炸彈引發，Pavel死於謀殺。有組織犯罪和腐敗報道項目（OCCRP）與他們在烏克蘭的夥伴Slidstvo.Info聯手，合作拍攝了這部調查Pavel死亡事件細節的紀錄片《謀殺記者Pavel》。

案件發生後，烏克蘭警察局的官方調查持續了數月有餘，他們發布的資料和調查結果疑點重重，記者們質疑官方不作為，隱瞞事實。於是，記者們搜集了犯罪嫌疑人安裝炸彈的地點周圍的監控路線，通過視頻交叉校準了時間，整理出嫌疑人的行動路徑，以及受害者Pavel至爆炸點的行車路線。

此外，調查記者們還向技術人員尋求幫助，通過對雜訊和監控畫面技術分析，根據周邊車輛的車牌號，找到了一名有重大嫌疑的目擊證人。記者們隨即上門與目擊證人對質，發現此人曾是烏克蘭安全部門的工作人員，他對記者所說的目擊證詞有高度嫌疑。

Pavel生前參與了多起調查報道，是一名優秀的調查記者。他的妻子在紀錄片中吐露，他們二人此前曾被監視跟蹤過。而OCCRP的線人證實，安全局曾派人跟蹤Pavel。

IRE的評審認為，這部紀錄片記錄了爆炸事件發生的經過和調查的全過程，體現了記者的勇氣和韌勁，與IRE的精神高度契合。

IRE每年還頒發犯罪報道獎和信息自由促進獎這兩個特殊獎項。今年的獲獎者，一個是連續幾年展示出強大數據調查實力的Buzzfeed，另一個是家族經營的地方小報。為了報道，兩者都抵抗住了相似而又不同的強大勢力。

犯罪報道獎： 「From Russia With Blood」

BuzzFeed News

2014年12月一個夜晚，倫敦地產大亨Scot Young從其四樓的寓所墜下，被路邊的圍欄插入胸口，當場死亡。英國警方調查後認為，Young符合自殺身亡，事件沒有疑點。

然而，除了取走Young的幾件衣物作為證據，警方甚至沒有收集現場指紋或對染血衣服上的痕迹做基本檢驗。Buzzfeed用時兩年對此案進行調查，收集到有力證據，揭示Young之死與一系列由俄羅斯勢力在英國本土執行的暗殺行動有關，而英國當局對此袖手旁觀。

Buzzfeed獲取了數百萬份商業文件，揭露Young是因幫助俄羅斯流亡寡頭Boris Berezovsky處理在俄的秘密交易而受到牽連。Berezovsky是普京的頭號政敵，自2000年流亡到英國起便遭遇多次暗殺，也早已被禁止在俄羅斯進行任何商業活動。2013年，Berezovsky死於其位於倫敦郊外的寓所，警方同樣判斷其系自殺。

此外，Buzzfeed搜集翻查的資料還包括：從Young的個人電腦恢復的文件、手機通訊記錄、數小時的監控錄像和秘密錄音。另外，他們還採訪了150多人，獲取了警方當時的搜證袋及其中證物，並重新到現場取證調查，以搜尋被警方遺漏或忽略的線索。

Buzzfeed在報道中指出，這系列事件反映了「本時代一個令人不安的地緣政治趨勢」，即俄政府和黑幫勢力正利用暗殺手段在全球範圍內清除敵人，而英國政府卻一直懼怕直面這種的強勢干預。IRE評委評價指，整份調查「如同一個內容詳實而深刻的間諜驚悚片」。

信息自由促進獎：「致命決定」

Malheur Enterprise

20多年前，美國俄勒岡州男子Anthony Montwheeler在庭上承認其綁架妻兒的罪行，但靠著「裝瘋」，被送進俄勒岡州立醫院接受觀察與治療。

2016年，經對Montwheeler的多次診斷，州立醫院判定Montwheeler一直以來都是以精神疾患為由逃避牢獄之災。儘管醫院指出Montwheeler的暴力傾向與危險性，俄勒岡州立心理安全審查委員會（Psychiatric Security Review Board）最終還是決定釋放Montwheeler。

數月後，Montwheeler綁架了自己的前妻並將其刺死。緊接著，他在駕駛卡車逃避警察追捕的路上與一輛摩托車相撞，導致摩托車司機與其妻子一死一傷。

州立心理安全審查委員會多年來是如何對Montwheeler做檢查與診斷？最後經過怎樣的討論而得出釋放的決定？何以忽視診療醫師關於Montwheeler存在人格障礙的警告而不將潛在風險告知公眾？……俄勒岡地方周報Malheur Enterprise對審查委員會提出了這樣一系列的問題，依法要求公開相應文件記錄，然而後者以保護患者隱私為由拒絕，並對報紙提出訴訟。

為此，這個由家族運營的小型報社發起籌款運動以應對官司，大大小小的捐款很快從全國各地湧來。最終，法院裁定，報社「通過清晰和令人信服的證據，展示了公開文件對公眾利益的重要性」，要求委員會公開有關Montwheeler的資料。正如IRE評審總結，這份報道「體現了美國對推動信息公開與透明的承諾」。

意猶未盡？這裡有完整獲獎名單鏈接：https://ire.org/blog/ire-news/2018/04/02/announcing-2017-ire-award-winners-and-finalists/

編譯 | Vickie, Lizzy

編輯 | Ivan 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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