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生未娶,卻寫下世界級情歌
鮑勃·迪蘭榮獲諾貝爾文學獎後,詩歌一度再次引發關注。你可能聽過迪蘭的《隨風飄搖》,卻不知道在東方世界,有一位越南詩人兼音樂人鄭公山,一生都在戰爭和動亂中漂泊、創作。
他的情歌《往昔舊愛》在海外被翻唱成多個版本,他卻因為創作的反戰歌曲被越南政府限制、禁播。他把對自己國家的不滿、擔憂寫在歌里,在那個黑暗的年代裡,他的歌聲就是最甜蜜的安慰。
「越南的鮑勃·迪蘭」
文 | 黃其騏
鄭公山( Tr?nh C?ng S?n 1939 - 2001 )
生於 1939 年的鄭公山,被美國音樂人瓊·貝茲譽為越南的鮑勃·迪蘭。他一生在戰爭與政權轉換的亂世中漂泊,創作了 600 多首歌曲,主題多為生死情離、戰亂世哀,與對和平的渴望。雖為作曲家,鄭公山懷有雲遊詩人的氣質,他的歌詞作為詩歌單獨欣賞也震撼無比。與迪蘭相比,鄭公山的作品在美學上更為清婉哀愴,相比於政治上呼籲反省與悔過,鄭更加註重在作品中表達自己對生命哲學的理解。佛家的謙遜、慈悲與存在主義的憤怒、無奈經常在他的作品中尋求對話與和解。
飽經戰亂的越南在 1975 年統一後,鄭公山的家人逃難美國,他卻執意留在家鄉。誰知造化弄人,其呼籲和平與團結的歌曲被越共政權視為蔑視革命,被送往勞動改造,給鄭一生的災禍又添了一筆。但越南人民對鄭及其喜愛與尊重,在其歌曲被百般禁止的情況下,依然流傳萬戶。最終越南政府也解禁鄭的大部分歌曲,並向鄭公山獻上鮮花與敬意。
《往昔舊愛 》的日語版《愛美しい昔 》
鄭公山的歌曲均為歌手們專門定製,其中歌手慶璃( Khánh Ly )與紅絨( H?ng Nhung )是他最喜愛的兩位,也相傳鄭公子與多位女歌手有過浪漫情仇。這首《往昔舊愛》是筆者最喜歡的一首情歌:
夜晚的雨還在下,你為什麼不歸來?
回憶,那被迷霧被覆蓋的小路上
痛苦斑駁,我們怎能互相擁有?
但我還是求你回來
雨還在下,生命如洶湧的大海
候鳥遷徙的足跡誰來記憶?
讓雨在這片土地上澆過吧
這樣流浪之人才能忘記漂泊
——選自《往昔舊愛》
「他記錄了越南人民的苦難記憶」
在越南提到鄭公山,便不得不提《沙與塵》這首歌曲。在裡面的意象之中,閃爍著冥冥微光的沙塵既承載了生命的卑微起源與平凡歸屬,又是人類不可磨滅的苦難記憶的載體。
沙與塵
誰說塵埃曾化為我的身體
這樣明早我的軀體才能站起
閃爍的塵埃與沙礫啊
縷縷微光,拂著我飄搖的一生
誰說塵埃曾化為我的身體?
這樣有一天我也化為塵埃
粒粒沙塵已如此疲憊——
那戰鼓聲還不停息,到底是為何?
多少年了我生而為人
直到一晚我的頭髮白如石灰
樹葉還在枝上就已枯萎,才紛紛的落下
我們一百年的生命,一天的死亡
…
這一生的粒粒沙塵啊
哪有筆墨可以消失無痕?
——《沙與塵》
最後兩句中「痕」這個意象的使用體現了鄭公山詩歌的深遠,在注重時間、節奏的歌曲模式中,又注入了詩歌對普世永恆的追求。
詩歌一體的融合可謂鄭公山的作品絕美動人之處,常常以問題結尾的歌曲,也向我們提出了很多重要問題:在戰爭與苦難中往往沒有發聲權的第三世界人民,是否也能夠被某種歷史記載?即使生命最終不可避免的回歸沙塵,是否在歷史的沙洲上也留下了痕迹?
越南順化市鄭公山街
鄭公山深受家鄉順化市的佛教文化影響,後期又在法國人辦的教會學校學習存在主義哲學,受加繆的作品影響頗深。曾在早期作品《一首沙蟹》的歌把自己的人生比作當地傳說中的一隻沙蟹,一生致力於用沙子填滿東海。其實五六十年代的越南知識分子們都曾通過西方戰後的存在主義來理解當時自己國家的困局。其中《一首沙蟹的歌》中也富含了鄭對於荒謬的世界的思考與憤怒。
大海啊,你為何忘記沙蟹的痛苦?
又呼喚海浪
毀掉沙蟹所有的努力?
——《一首沙蟹的歌》
越南播放鄭歌曲的「鄭咖啡館」
回顧鄭公山漂泊的一生,其音樂雖曾遭受封鎖,卻終究廣為流傳。他的歌曲記錄了越南人民的苦難記憶,也讓沉溺於痛苦回憶的人在哀愴之美中得以慰藉。從國際視角來看,甚至可以說鄭公山與迪蘭在越戰的兩岸產生了深刻的對話。筆者書寫此文也是希望傳播鄭公山的詩歌之美,並緬懷一位在中國還不為人知的雲遊歌者。
請回到你來的地方吧,而我將漂泊餘生
如果還有香薰剩下,讓我今晚把它們燃盡
請讓我在搖籃里休息,讓我給自己唱搖籃曲
請讓我在樹拱下沉睡
——《我給自己唱搖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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