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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是怎樣愛上了李白

兒子今年8歲。任何時候,只要一提到李白,馬上兩眼放光,說一聲:「哦,李白呀!」可以說,李白成為了他的第一偶像。

昨晚睡覺時,窗外還十分明亮。我跟他說起李白的《子夜吳歌·秋歌》。是這樣開場的:

提問:古代的人白天洗衣服還是晚上洗衣服?

兒回答不上來。

我說:晚上啊!

兒:為什麼?

我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是李白說的。

兒:哦,李白呀!他怎麼說的?

我說:記不記得這兩天教你的「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這裡講的就是人們在月光下洗衣服呀!

兒:還真是呢。不過這就能證明人們是晚上洗衣服嗎?

我:這倒不能。我只是開個玩笑。不過白天的時候人們都幹活,晚上洗衣服也比較正常。你看現在,媽媽都經常是晚上洗衣服呢!

兒:確實是。

……

在此之前,我已經把李白的這首詩寫在家裡的小黑板上。連續三天,每天他起床以後就讀一遍。這首詩是這樣寫的: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

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

很簡單直白的一首詩,在他的理解和接受範圍內。每天讀一讀。我只告訴他這首詩里,李白不希望打仗,希望每家的孩子、媽媽、爸爸都在一起,他心很善良。這裡面一方面是在說詩的內容,一方面向達傳達李白是一個怎樣的人。因為李白是他的偶像,所以也有迎合他的成份。

說起來,李白成為兒子的偶像,其實是件很偶然的事。

雖然我大學學是的漢語言文學,但由於工作較忙且有兩年時間駐外工作,不在他身邊,所以對他的詩文教育並沒有從娃娃抓起。他一直野蠻生長,以致於在他幼兒園畢業的時候因為根本上不得檯面的表現,我很有挫敗感。

可能有點不可思議,兒子喜歡李白居然是從《王者榮耀》開始。

去年夏天,《王者榮耀》火得一塌糊塗,成為教育專家、媒體憂心的「毒藥」。照我的行為習慣和性格,是不可能讓他接觸《王者榮耀》的。無奈家有愛玩遊戲的老公,又是帶孩子的主力,爺倆居然一起玩起了《王者榮耀》。當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每天問我關於李白、莊周、魯班如何如何了。

作為一個對所有遊戲自動屏蔽的人,我無法知道李白、莊周、魯班在遊戲中是怎樣的人,便只好將這些人的故事找給他。比如莊周夢蝶,通過《凱叔講故事》講給了他聽,魯班的故事,找了兒童讀物也講給了他。因為李白是個大詩人,所以就找了一些李白的詩給他。比如「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上小學以後很快就學到了),比如「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可能這是所有李白的詩里,他最喜歡的一句)。

我以前聽羅輯思維講過,人類最初有好幾個物種,最終成為今天的人類的那一種,區別於其他遠古人類,最大的特點便是傳遞八卦,事實證明,對一個人感興趣,可能八卦是最好的導入方式。所以在我和兒子的日常生活中,充滿著這樣的思考和小段子:

(一)不管李白是酒鬼還是倒插門,都不影響我喜歡他

孩子學校給了書單,要求每天讀每天填。本以為很簡單,可堅持下來並不容易。今天上午就在家給他補四月書單。自己同時讀完了一本書。

翻了翻孩子的書,忽然並無興趣陪他讀那些淺顯的故事。於是想,是否可以給他分享我在讀的書?比如最近讀的《六神磊磊讀唐詩》。

先從他的偶像李白入手。六神解析也透,第一篇是《如果沒有李白》,第二篇是《李白到底有沒有千金裘》,過程中發現很多名句他並不陌生了。

同時文中有李白的婚姻,他懂得了商人在過去受歧視,曾經不被允許兩隻腳穿一樣的鞋子。懂得了什麼叫"倒插門"。但他說:"不管李白是酒鬼還是倒插門,都不影響我喜歡他!"

接著講了李白的粉絲杜甫。講到杜甫名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問他什麼意思。他的回答是:"有錢人家裡的酒啊肉啊吃不了都臭了,窮人在寒冷的冬天凍死在路邊。"

給他講"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他知道了這兩個人不同的偉大。

我想,或許我們給孩子讀書,可以適度與自己同步,未必一定要兒童讀物吧?

(二)我就問問寫詩能不能賺錢

今天看了一會兒王國維的《人間詞話》,其中對於李白的《渡荊門送別》評價很高。我個人十分喜歡"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這句。

因為我兒最近聽了《李白》這首歌,成了"白粉"。所以我想不能錯過引導的機會。

晚上,我把詩抄在小黑板上。並背對黑板,讓他看著字,表演了一下讀一遍即背誦下來(當然我是提前背的)

然後開始了如下對話:

媽:你看這首詩,也是離別,可一點也不悲傷。

兒:對啊!李白真是個很牛的人!

媽:嗯,是的。

兒:好像白居易也挺牛的對嗎?

媽:對。

兒:李白和白居易是好朋友嗎?

媽:不能算是。他們不在同一個朝代。

兒:不都是唐朝嗎?

媽:對。不過唐朝是很長的。李白在中唐,白居易在晚唐。(這地方我後來查,我講錯了,一個是盛唐 ,一個是中唐)

兒:也就是說,白居易是生活在唐朝快結束的那幾天嗎?

媽:那幾年。

兒:對對。可是白居易和李白誰更厲害呢?

媽:還是李白更厲害一點。不過也有一個人和他差不多厲害。

兒:誰呀?

媽:杜甫。你知道杜甫嗎?

兒:不知道。

媽:杜甫的詩也寫得很好。也是和李白生在同一個時代的。不過他活著的時候不太有名。在他死了幾百年以後才有人發現了他的詩,發現這人太牛了!

兒:為什麼他活著的時候不出名?

媽:怎麼說呢?那時候開始打仗了。他上了戰場。沒有辦法和那些寫詩的人經常在一起活動,再說如果搞活動大家都得出點錢的話,他也沒有錢。他只是一個人默默地寫詩。比如他寫過"遙憐小兒女 未解憶長安""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這樣的詩句。(並講了這兩句詩的背景和意思)

兒聽了有點想哭。

媽趕忙說:不過杜甫很喜歡李白,是李白的粉絲。當時的好多詩人他都喜歡。從來不嫉妒。比如他很喜歡王維呢。

兒:王維是誰?

媽:長得可帥的一個人!是當時的狀元!知道啥是狀元吧?我們剛去科舉博物館看過的!

兒:就是古代學霸!

媽:也可以這麼理解吧!王維會寫"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這樣的句子,還會畫畫,你們學的《畫》就是他寫的。對了,王維還會彈吉他,連公主都喜歡他!(這段我記不清了,隨便八卦了下)你想不想將來有公主喜歡你?

兒撇嘴:還是算了。公主住在大房子里,喊她也聽不到,沒什麼意思。

停了一會兒:我就是不懂,杜甫活著的時候為什麼不出名?就因為窮,因為沒有錢嗎?李白也窮啊。他老婆罵他他還仰天大笑,真是牛人(我之前講過"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杜甫為什麼就不能呢?

媽:唉,李白老婆有點錢。

兒:我就問你,寫詩能不能賺錢?

媽:這個……也能吧?

兒:那我也去寫詩了!賺點錢可以補貼家用。

媽:……

半小時過去了,他在看電視找靈感。

這裡需要補充一下《李白》這首歌。是我和兒子有一次在機場侯機,去機場的一個唱BAR里,去的時候裡面剛好在放這首歌。一個韓國歌手用中文唱的。歌詞我只記得一句:「如果能重來,我要選李白」。說實話有點口水歌的感覺,但因為之前有了對李白的基礎了解,所以他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還把自己的微信名字改成「李白」。由此,對李白的接受跨過了遊戲、歌曲、詩詞三界,變得比較立體。

(三)你隨便找一首唐詩,我能講出作者的故事

為了激發小兒的閱讀興趣,今天吹牛說:"你隨便在唐詩三百首里找一首詩,我就能講出作者的故事!"(心裡默默說,我根本講不出幾個,千萬別被問倒了)

還好。第一個翻到賈島,我就講了個《推敲》的故事,第二個指定李白,我就些"葡萄美酒夜光杯"講了個酒鬼的故事。

然後翻到劉禹錫,我腦子裡飛快轉過《陋室銘》和《秋詞》,結合他們學的《秋天來了》,講道:劉禹錫住在一個破房子里,但他並不在意,因為去他那裡的都是牛逼朋友,他得意地說:"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名",並且他在自己的院子里擺酒席請朋友吃飯,忽然看到一群大雁往南飛,一會兒排成人字一會兒排成一字,馬上賦詩一首:"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兒開始有點小崇拜:"你這麼厲害,比六神磊磊如何?"

我說:"比不上!"

兒問:"那比范范老師呢?"

我說:"也比不上!"

兒撇嘴:"你不學霸嗎?"

娘說:"學霸永無止境!比如你喜歡的周瑜!"

兒:"周瑜也是學霸嗎?"

娘:"當然!有個故事叫《曲有誤 周郎顧》,說的是有一次周瑜在聽很多人彈奏曲子,一個彈琵琶的宮女彈錯了音符,他馬上聽出來了。看了宮女一眼,結果宮女被開除了!"

兒:"這樣啊?"

娘:"所以,你該彈吉他了!"

因為他在學吉他,所以在詩詞的引導方面,總有意無意「植入廣告」。這一點我認為做得還是不錯的。

(四)我「仰天大笑出門去」

布置完陽台腰酸背痛但心情極佳。

我知道小兒是不太願意的,因為陽台他要擺樂高。

問他感覺怎樣,他說:"我才不在意這些花花草草呢!"

問他希望怎樣布置家,答覆是:"我才不在意你那些漂亮不漂亮呢!寬敞就行!"

我說:"對你的品位表示鄙視!"

人家答:"我仰天大笑出門去!"

我也真是沒啥可說了。

學習是漫長的過程,但並不等於艱苦,目前孩子還處於本該快樂成長的年紀,我認為最重要的是保護興趣、拓展興趣。作為一種探索,目前看還是不錯的。

需要說明的是,其實我也並不是博覽群書,很多東西都是現學現賣。一方面和孩子一起成長,另一方面也從古詩文的營養里,豐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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