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鉛山姑娘，那年在街頭被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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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肯德基的時候，天已經陰沉，似是一場大雨將要光臨。

我快步朝停車位走去，迎面走來一個戴著墨鏡的女子，身材並不出眾，著裝也倒是一般，卻自帶一陣斐然的氣質，伴隨著噔噔的高跟鞋聲，朝我仙袂飄飄挪來。我剛想這陰霾的天氣為何要戴這樣一副黑超墨鏡之時，女子已經翩然走到了我身邊，突然腳下一個趔趄，摔趴下了。

突然來得如此突然，我甚至看到了她超短裙下白色的內褲。本能讓我噗呲一笑，卻又立馬意識到尷尬。我伸手去扶她，女子嘴裡啜囁著沒事沒事，一把將墨鏡摘了下來，說了一句：帶個墨鏡連路都沒看清，跌死我了！

妥妥兒標準的鉛山話，從嘴裡蹦出來，打翻了她摔跤前翩然傲嬌的形象。女子慌忙起身，招了一輛三輪車，著急趕趟兒地離開了令她形象崩塌的地方。

我忍住內心的狂笑，解鎖上車，突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似。只是，我和她的結局如此不同。我扶起了那個女子，而很多年前那一天，我被打得爹媽都不認... ...

一

那年我是一個初三的學生，我有一個願意真心對待的好閨蜜小Ｆ，我們一起上學，一起回家，並一起做努力學習卻依然令人搖頭的學渣。我愛吃，吃麻辣燙，她愛看書，各種言情小說。然而，我們的愛好卻讓我們的友誼在那一天，走到了盡頭。

那是一個冬日的傍晚，一起放學的我們走到了馬路口，我對小Ｆ說，我去吃個麻辣燙，她對我說，她去租書屋租個小說，我說行，一會兒再見。

我端著麻辣燙上桌的時候，只剩下了一個放著書包的椅子。我將書包挪開，很自然地坐下，不想，卻引起了旁邊的兩個姑娘不滿。

「有些人都不長眼睛的啊！我的書包放在這裡，這就是我們的位置！」一個姑娘說。

」反正沒人坐，我坐一下沒關係吧！「我說。

那天我們吵架了，並吵得不可開交。十來歲叛逆的姑娘，原本就教養不足，如何懂得忍讓，吵起來，翻了天。臨走的時候，其中一個姑娘狠狠地說，別讓我再遇到你，否則好好打一頓！

我是尖子班的學渣，而我不知道那天遇到的兩個姑娘，是學校出了名的小太妹，恰好小我一年級。

我與小Ｆ聊起此事的時候，她義憤填膺地告訴說：敢打你試試看！你放心！我一定幾拳頭打回去！

回想起那時她說這番話的時候義正言辭，我感動而安慰，慶幸自己交了好朋友。

可是我不知道，那個說要幫我打壞人的小Ｆ，在第二天的「拳林罵雨」前，躲得遠遠地看著我，抱著她手裡的言情小說，就像看一場與己無關的戲。

二

第二天，我們一如既往相約著上學。卻不想，在課間休息時間，我再次遇見了那兩個姑娘。

她們將我堵在樓道里，戲謔地揮著拳頭問我，要不要一起玩玩？

我嚇得魂飛魄散，說沒什麼好玩的，便撒腿而逃。

那一天，我都心不在焉，害怕再次遇到她們。可是，如果發生在一個人身上的故事，是有必然的劇情線的話，那麼這條線上的所有人，就一定不會輕易下線。

那天傍晚放學後，我和小Ｆ挽著手走在回家的路上，遠遠看到兩個人騎著自行車，突然摔倒了。高度近視且沒戴眼鏡的我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起來。可是走近了一看，摔倒的兩個姑娘，竟然是將我堵在樓道口的她們！

那天我被打了。人來車往的放學路上，我被兩個低年級的學生，撕扯著頭髮和衣服，當街暴打了一頓。那個曾經說要保護我的好閨蜜，抱著她的言情書，站在遠遠的路邊，怯生生地看著我被人掄拳的一幕，最後，直到班上另一個言淺淡交的大個子女孩，喊著「竟然敢打我班上的同學」，怒氣沖沖地跑過來，驅散了這場鬧劇，將我從當街被打得羞辱中撈了出來。

我沒來得及感謝那個姑娘。我一路哭著回家，小Ｆ抱歉地尾隨著我，直到我回了家，也沒有跟我說上一句話。

三

我衣衫破爛地站在廚房灶台邊，對母親哭訴著被打的委屈。母親「啪」地將火關停，拎著我沖回學校，可是學校哪裡還有人，放學了，大伙兒都回家了，連老師們都下班了。

第二天，母親陪我去了學校，班主任聽聞母親怒氣沖沖的陳述，帶著我來到那兩個姑娘的班上，向她們的班主任再次添油加醋地把事情描述了一番。90年代的學校，還沒有禁止體罰學生這項硬性規定，在教室門口，兩個姑娘一人捱了一巴掌，這事兒，就這樣解決了。

我再也沒有見過那兩個打我的姑娘。這件事，成了我生命中一個微乎其微的小插曲，在生活的長河中，逐漸被擱淺，被遺忘，被掩蓋。直到前兩年，我在陪父母買房的時候，遇到了她，那兩個曾經揮著拳頭說寧願被學校開除，也要把我打殘的姑娘中的其中一個。

四

那個姑娘與她很多年前比，樣貌依然沒有太大的變化。我說，「請問你這裡還有房么？」她抬起頭，我看見了那張其實一直都挺好看的臉，一瞬間，那個遠去的畫面再次回歸了腦海。

她笑著看著我。

我也笑著看著她。

我記得她，我猜她也一定記得我。

我們都沒有了當年不懂事的叛逆和戾氣。剩下的，只是人世間與人平和相處的客氣。我在她手上買了房，她的服務也一直很周到，只是言語交談間，依然還淺藏著當年那份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

五

生命中會有很多很多人與我們擦身而過，有些人陪伴我們自小至大，我們喊他們為閨蜜，為兄弟，為發小，他們知道我們的所有的故事，似親人般如影隨行，陪我們面對人生坎坷，給我們加油打氣，為我們歡欣鼓舞，也隨我們亦步亦趨。

有些人，只給我們留下短短几年光陰，我們相熟相知，卻在某一天某一刻，離我們去了別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我們興許會難過，有不舍，掩藏著嘆息，說著「有緣再相見」，揮一揮手告別，迎接生命中下一短旅程的過客。

有些人，與我們只是淺淺交集，我們來不及互問彼此的名字，也來不及說一聲再見，便匆匆消失。某一天，突然再次出現在我們的視線，那一恍然間，似是故人來，令我們在內心嘆道：原來是你... ...

十多年過去了，我與很多人一樣，在淺淺的生命中已經歷了無數過客。生活就像一場舞台劇，我們每個人都是自己的編劇，慾望是導演，而芸芸眾生和攸攸之口則是鏡頭。我們邊寫邊演，隨著慾望而調整自己的劇情走向，跟隨鏡頭修改自己的線路，不斷去提升自己，認識自己，改變自己，直到有一天，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內心，從單純的新手，一路晉級到了資深的編劇。我們已經知道了，生活這場劇，自己到底要什麼。

哦，對了，我還沒有說小Ｆ呢。那件事以後，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了她的「冷漠」，然後，學會原諒她當時的膽怯，理解她當時的顧慮。只是，我再也沒有和她有過多接觸。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遠嫁，偶爾回到家鄉，遇上了，點點頭，笑一笑，似乎我們從未有過交集。

可是，我們一起長大，住一條弄堂，為了她，我曾經背著母親獨自跑到教育局修改了我的初中錄取學校，只為跟她同一個學校。

那年我13歲，放棄了生命中第一個視為閨蜜的朋友。後來，我擁有了很多很多的閨蜜，也放棄了很多很多友情。我終於懂得，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被你稱作閨蜜，那些駐足於你生命中的人，願意於危難中對你伸出援助之手，能夠在迷茫中為你提供方向，緊緊拉住你的衣角，告訴你，別飄，別虛，別怕，別嬌的人，才是你最值得珍惜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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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外話：後來我常和朋友們聊起這件事，幾乎每一個聽完這個故事的人都會哈哈大笑。年少時候的莽撞，成年後再看，也只能當作了一個笑話。我最終還是選擇用文字記下來，不枉此生一路跌跌撞撞，竟也是個被人當街暴打過的蠢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