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寧知心——23.傻狗小發財（下）
傻狗小發財（下）
——謹以此文，清明紀念一隻狗子
（這不是小發財，這是另一隻土狗狗子。
因年代久遠，手機里沒有小發財的照片。）
我爸說，小發財特別乖。
我們常常用「乖」去形容一隻狗子。比如它不對人亂叫，那就是乖；比如它吃飯安安靜靜不吧唧嘴，那就是乖；比如它便便能出門去，最好還去指定的地方，那就是乖。凡此種種，都是我們人類以對人的要求去要求它。當然，如若符合，那便是這隻狗子通了人性。其實是，它越來越「遷就」你了。
一次，我爸陪客人打通宵麻將。沒辦法，三缺一，又是老顧客，總不能怠慢了的。但實際他這個人最厭熬夜，白日里午休必不可少，從小教育我多睡覺，「諸葛亮為什麼聰明，因為他愛睡覺呀，要不然怎麼叫卧龍呢」。除睡眠不足外，通宵麻將還會越坐越冷，不知覺中手腳就凍僵了。百害無一利。藉此勸各位看官寧睡勿作（第一聲）。
話說回來，然後我爸就在一個陰冷的秋冬日子裡，坐下來打起了通宵麻將。小發財呢，不要人說就自己睡去了，作息十分規律，比我乖一百倍。麻將打至半夜，凈顧著手底江湖，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半夜三點，眼見隊友起身倒熱茶暖手，才發現自己好像手腳並不冷。
低頭一看，小發財睡在自己的腳背上。一小隻的身體正好兩隻腳大小，讓我爸雙腳都暖洋洋的。仔細聽，還能聽到它輕微的呼嚕聲，看來已經睡著多時，也不知道是何時出了窩，又是何時躺下的。
自此，小發財多了一個天然熱水袋的稱號。
作為一隻狗子，小發財偏偏被教得學會了遷就人的習慣，比如便便，一定要到門外去，絕不能便在家裡的任何一寸土地上。你想啊，本來做狗子多好，想便哪裡就便哪裡，而守了規矩之後，就得學會憋著，學會麻煩——這可能是傻到家了。但轉念一想，萬一這是另一種的聰明呢？比方說，因為對我家三口心生感激，所以不忍心在我們家亂拉便便。
總之小發財在我爸的調教下，成功學會了去門外便便。家裡鋪子在一樓，朝外一面是商鋪，朝里一面是客廳房間廚房等，小發財的窩就在裡面的客廳里，要上廁所時，就從後門出去野地里上。常有天光大亮而尿意已足，無奈家人未醒後門未開，它就會抬起爪子「簌簌」地撓房間門，撓一會兒停一會，撓一會又停一會兒，頗有節奏感。等我爸媽醒來打開房間門，它又早就蹲到後門邊上去了。再開了後門，一溜煙它就不見……
「只有一次，唯一一次，它還沒等我們開門就拉在了門邊。那個時候，它已經快不行了。」我爸每次說起這段，聲音里總是帶著彷彿哽咽般的斷續。「是實在忍不住了呀。」
不知道什麼原因，小發財開始病病歪歪。喚它的名字，跑過來不再是抖著小尖耳朵的衝刺，而是慢悠悠地走動。飯後也不再跑出去浪，而是躺在窩裡不願出來。它的病情急劇惡化，送到面前的東西只吃一點點，成天睡在窩裡，有時哼哼，拉稀。
我們猜測，小發財大概是吃了什麼不能吃的東西。這樣的經歷不是沒有過，曾經它也有過一次類似的癥狀，結果一兩天後，拉出了一段塑料包裹的歪歪扭扭的電線，隔天就又活蹦亂跳了……我們也想過，要不要將它關進籠子，但是，一旦關進了籠子，狗狗還會像原來一樣天真可愛嗎？它清澈圓溜溜的眼睛，一定跟放養有關。它不會喜歡籠子的。
「它肯定很疼。但它是一隻小狗，不會說話，它不能告訴我們它有多疼。」
幾天之後，小發財平靜地走了。說平靜也許不恰當，因為那些細若遊絲的哼哼，說不定是它最掙扎的痛哭。說來諷刺，那時我們的茶室已經換成了藥店，行醫治病的人，竟然治不好一隻最小的小狗。而那個時候的我，因為學業緣故，也沒有在最後一刻陪在它身邊。凡此種種，想來都是愧疚，竟不知道，我還能為它再做點什麼。
「此後我們應該不會再養狗了，我和你媽媽本來沒想要養它，最大的原因就是你媽媽小時候養過一隻，死了，難過了很久很久。」
不知道他們在看見小發財冰冷的身體時有沒有落淚，我猜想是有的，只是在我面前，他們不能說起自己也有這一面。小發財來我家的時間並不長，算起來，或許它降世的時間也並不長吧。但它是我的家人，永遠都是。
彼時，它一動不動躺在自己的窩裡，絨絨的毛髮被微風吹動，一如它第一次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樣子。
（寫得超難過，更多的細節，就不再提起了吧……）
【麗寧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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