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回過頭看了
院子里有位女士，看樣子年紀不大，身材瘦削。經常見她抱著孩子進出院門，有時一手提著一兜菜。有幾次看到她走著走著，停下來，蹲下身子，放下孩子，稍微整理下頭髮，休息一下，重又起身回家。見的次數多了，發現每次都是她抱著孩子，從沒有見過她的丈夫或其他家人，或許是都忙吧，又或許像我們一樣，家裡還有別的孩子要照看。
我老婆每天下班後，也都是圍著孩子轉。她經常帶的是小寶，抱他去超市，去濱河公園，有時也買一兜菜回來。我的父母年齡都大了，只在家裡帶孩子已經累得腰酸腿疼，沒有體力帶孩子下樓去玩。我們下班後，就帶孩子們到外邊玩，尤其是天氣好的時候，盡量在外多玩一會，因此吃上晚飯往往是在八九點後了。
帶孩子久了，脾氣都會急躁，太累的緣故，這是沒有辦法的事。然而孩子給予的快樂，可以消除一部分勞累，又讓我們覺得生活有了滋味。我有個理想，等孩子大了再寫出來，到時正好做個驗證，看實現了多少。
以前常說，不能回頭看，每一天都是按分鐘來過的，充實得壓抑；現在感覺可以回頭看了。倆小傢伙兒快一歲半了，日子越來越好過。
我很希望一天有三十個小時，多出來的六個，只留給大人。小孩子可以利用那六個小時盡情地睡，在睡眠中長身體。
下面是從3月初到現在的點滴記錄。
3.6
我猜想，在大寶和小寶、尤其是大寶的心中，任何一把鑰匙都可以開所有的鎖。他們拿起鑰匙，就會去找附近的鎖孔。門上的，柜子上的，用鑰匙搗過去，大多時候並不能對準，對準了又插不進去，於是堅持不懈地沖鎖孔搗來搗去，直到累了才會收手。除了鎖孔，有些小洞也在被搗之列。他們更小的時候，還試圖搗我的鼻孔，被我提前制止了。我知道，毫無惡意的舉動，並不總有善意的結果。
3.8
早上要上班去了，我走到門口，換上鞋子，轉過身來，準備和大寶、小寶說再見。母親正自顧自地說著：「……沒聽到倆人的動靜，我過來一看，他倆正趴在茶几那兒，捏核桃吃，嘴裡都塞滿了……」我插嘴道：「誰給的他們核桃？」「他倆自己在地上摔碎的，趴那兒（茶几）就吃開了，一聲不吭。」「啥時候的事？」「夜兒個晌午。」我看向大寶和小寶，倆人正在茶几前，小寶先向我擺手，表示再見。大寶比較冷淡，對我視而不見。
3.9
早上依舊霧霾深重，吃飯時，忽然有兩句詩從心裡冒了出來，是昨天看朋友圈娜塔莎轉發一篇文的按語：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我問兒子學過這首《登高》沒有，這是「千古七律第一」，他說你都說過多少遍了，我們背過。父親在旁邊說，有啥好，都是名人說的才好；以前人家都說武旦、花旦啥的，馬金鳳說了個「帥旦」。名人嘛，說啥就是啥。
3.10
小寶跟媽媽出去玩了，大寶在家加餐，吃了一個煮雞蛋，一個蛋糕，一根香蕉，四個小桔子。我下的撈麵條就要好了，問他吃不吃，大寶挺著肚子搖了搖頭。
3.16
有段時間，只要見到水盆，無論大小，大寶必定會把手伸到盆底，輕抹兩下，再往自己頭上抹。奶奶說，大寶這是在洗頭。抹幾下後，他會快步走到鏡子前，認真地照上一照。奶奶說，大寶真漂亮。大寶得意極了，眼睛故意眯成兩條縫，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上去了。小寶似乎從沒這樣做過。
3.17
早上收拾停當，正要出發，聽到大寶的聲音，然後卧室的門就慢慢開了，大寶笑著出來了。奶奶說，大寶夜裡還在說「爸爸」「爸爸」。我趕緊沖好奶粉，抱他坐腿上喝奶。奶奶可以趁機上廁所。時間就是這樣緊張。
3.20
終於上了車。限號這一天，需要早出門20分鐘，沒有時間給大寶沖奶粉，因為他還沒起床。也沒有時間看小寶從卧室走出來，淺淺地沖我笑。還省掉了對他倆說的幾句「再見」。
3.24
玩兒的東西，如果不是雙份，倆人就要爭、奪，最後以勝利者的漠然、失敗者的哭叫收尾。如果大人插手調解，就會以兩個人的哭叫收尾。
3.28
現在這個階段，大寶和小寶的活動時間長了，活動方式多了，活動地盤大了。所以，兩個人回來晚，吃不上飯；一個人回來晚，勉強吃上飯。在某些時候，時間極為寶貴，以分鐘計。
3.30
大寶徑直走過來，默不作聲地奪下小寶手裡的蛋糕。奶奶說：「大寶，你是哥哥，你知道吧？」大寶看著奶奶，面無表情，一言不發。一會又走到我跟前，從我懷裡拉小寶，拍小寶的頭，被我攔住了。奶奶說：「大寶，你是哥哥知道不？」
回到家，大寶立即迎了上來。我邊換鞋子，邊抱起他，又向里張望，問道：「小寶呢？」母親說他們出去玩了。我們到了濱河公園，正四處張望，大寶「嗯啊」大喊著，用力向前探著身子，右手指向前方。天色稍晚，借著路燈和不遠處高樓發出的光，我向前望去，有一高挑的身影，正是老婆，她懷裡抱著小寶，正朝我們這邊微笑呢。
大寶會用湯匙吃粥了。奶奶一直不願意讓他拿湯匙，一是危險，二是容易弄髒衣服。如果是我看著大寶，會很警惕地注意他的動作，發現有一點危險的苗頭，立即制止。我也會注意觀察他的動作，發現他湯匙里的粥要掉了，趕緊用我的湯匙接住－－我手裡的這個湯匙，就有這麼大的作用。至少可以保證他的衣服不那麼臟，多穿一會，就免了洗得勤的麻煩。奶奶年齡大了，眼睛也有點花，她做不到我這麼迅速，洗衣服又不會用熱水器，常常在冬天也用涼水，能做的只有讓大寶少拿或不拿湯匙了。
這一周，大寶和小寶摔倒了好幾次。就說這兩天。前天晚上，我們在濱河公園玩，那邊有一個小廣場，上百位大爺大媽在跳廣場舞。燈光並不亮，樹影婆娑，人形晃動，大寶和小寶在旁邊跟著跳。當然，他倆跳的與那上百位相比，要好看的多。跳了一會兒，大寶轉身就走，剛走幾步，忽然就朝後倒了。我就在旁邊，下意識伸手去拉，大寶已經摔倒在地上。昨天晚上，同樣的地點，摔倒的換成了小寶。他一定要在小廣場旁邊的石子路上走。是那種小圓石子鋪成的路，有四五米長，一米來寬。路面本來應該很平整，不是柏油馬路那樣的平整，因為畢竟是石子裸露在上面，而是所有石子最高點在一個平面上。不曾想，路面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坑。小寶堅持要在上面走，並且堅持不讓拉手，於是在來來回回走了幾趟後，一個不小心，摔倒了。
3.31
中午送走親戚們，小寶和媽媽出去趕會了，大寶一臉的睡意，時不時歪在我身上。我橫抱起他，只幾秒的功夫，他就睡著了。我把大寶輕輕地放在床上，脫掉他的鞋子，蓋上薄薄的夏涼被，躺在他旁邊也睡著了。一覺睡到五點鐘，這是我很長時間以來難得的一次午睡，質量非常高。
出去趕會，正專心地看一個攤位上的菠蘿，有不少都被削掉了皮，黃燦燦光溜溜地斜躺在玻璃罐里。突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低頭一看，一位面貌姣好、身材小巧玲瓏的女士，正笑著看我。她說：「你不是XXX嗎？這麼多年沒怎麼變啊。」我說：「你是……」她搶答了自己的名字，我立即在心裡把人與名合二為一，不禁感嘆道：「二十多年沒見，你也沒變啊。」她一直笑著，看看我抱的大寶，又看看我旁邊的大兒子，說道：「你有兩個孩子了。」我說：「三個，還有一個在那兒。」我指了指幾米外的小寶，老婆抱著他正走過來。
4.1
飯菜端上了桌，大寶拍手大叫。他對食物的喜愛是純粹的，不論種類，不論好壞，唯一的要求是「有」。只要有，都愛吃，別的無所謂。如果說他還小，更多的是一種本能，也說得通。但這點又像我，從我身上來看，這又不僅僅是一種本能。
4.7
帶大寶出去轉了一圈，兩個多小時，他僅僅下地走了一兩分鐘。回來後，我活動著微疼的右小臂，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誰讓他嗓子發炎咳嗽流鼻涕了呢。奶奶給他拿蛋糕，嘴裡說著「好好吃，別亂扔」，他盯著蛋糕嘟囔著：「爸爸，爸爸……」奶奶說：「爸爸買的也不能亂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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