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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異怪談之詭鼎迷蹤-殭屍王

第1章 詭異的開端

三月份,我接到老師李長榮從北京打來的電話,接電話的時候,我想都沒有想過,這個電話,會改變很多人的命運。

李老在電話里和我聊了幾句,問了問我最近的工作情況,寒暄了一會兒之後,他在電話那端頓了頓,好像經過短暫的考慮,才跟我說,如果這段時間我不太忙的話,能否協助他搞一個新課題。

我一聽就興奮了,這段日子單位里很閑,沒什麼事做,李老的邀請,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庄正,先不要高興的太早。」李老聽出我語氣里的興奮,可能是為了強調這個課題的重要性和特殊性,他馬上提醒我:「這件事,兒戲不得,它很要命。」

「老師,怎麼說?」我怔了怔,我能協助李老的課題,肯定是古密碼的破譯和解讀,別的事兒,我做不來。

「和你想的一樣,這個新課題的具體內容,是一些首次發現的象形符號,我透露一點信息,但你要絕對保密,象形符號,來自司母戊鼎。符號本身的意義暫且不提,你可能不知道,這些象形符號,是如何被發現的。」

李老的話頓時讓我感覺到了這個課題的重要,司母戊鼎,那是國之重器,我過去協助李老做過一些課題研究,不過真的沒有想到,自己能參與到這麼重要的研究里來。

然而就是一瞬間的功夫,我又感覺有點反常,根據我的所知,司母戊鼎這尊重器,從建國後一直保存在國家博物館,對於這尊來自商代的青銅器代表,相關的人員不知道進行了多少次常規性或者非常規性的勘察和研究,如果鼎上真有不為人知的密碼信息,按道理說,不會耽誤到現在才被發現。

「庄正,這個事情,真的把我難到了。」李老輕輕嘆了口氣:「我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次的事,我只能跟你解釋,是鬼讓鼎上的象形符號顯露出來的。」

「老師,您說什麼?」

「鬼,是鬼。」

……

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北京,跟李老碰面以後,沒扯什麼閑話,直接奔主題就去了。來之前,我還不清楚事情的具體過程,李老也沒有解釋,只是讓我看了一段存放在電腦里的視頻。

「庄正,有些事,不用我多說,看了這個,你大概就明白了。」

視頻一播放,我立即分辨出,這應該是一段被拷貝下來的監控錄像,監控的主場景來自國家博物館二號地下庫房。中國的官方博物館存放的珍貴文物展品,百分之八十都是按一比一的比例複製的仿品,真品全在庫房,舉世聞名的司母戊鼎,就在二號地下庫房。

看著視頻,李老在旁邊稍稍解釋了一下,監控拍攝的是二號庫房一次例行的常規檢查和維護,透過略顯模糊的畫面,我能看到那尊在歷史上幾經波折的商代重鼎,還有兩個巡檢人員。

我不太熟悉博物館的日常工作,不過單單從眼前的畫面來看,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耐心點。」

這段視頻是截取下來的,當視頻播放到三分鐘左右的時候,詭異的一幕出現了,儘管現在是白天,而且李老就在身邊坐著,可我盯著屏幕,還是感覺頭皮一陣發麻,後背上的汗毛彷彿都直立起來了。

這種保存珍貴文物或者資料的地方,溫度濕度都經過嚴格的控制,力求讓文物在最合適的環境下存放,所以這麼多年以來,日常巡檢維護只是一種象徵性的工作,沒有發生過任何意外。畫面中,巡檢快要結束了,兩個巡檢人員一個轉身去收拾東西,另一個在本子上寫維護記錄。

他們一個背對司母戊鼎,一個低頭做著記錄,這時候,我很清楚的看到,從方鼎的鼎身里,悄無聲息的冒出一團小小的影子。

我不由自主的轉過頭,詫異的望著李老。李老沒有說話,但他的目光已經給了我肯定的回答,這種地方,毫不誇張的說,連一隻蒼蠅都不可能飛進來。

一直到此刻,我才意識到,為什麼李老會說,這個事情里,有鬼。

錄像沒有任何聲音,這時候望著電腦屏幕,就好像在觀看一部沉悶的恐怖電影。鼎里露出來的那團小小的影子,越來越清晰。據我的觀察,這應該是個小男孩,可能有五六歲,赤著上身,從鼎里露出半截身軀,仰著臉,一動不動的盯著正上方的攝像頭。

我的腦子一下有點亂,作為一個旁觀者,我很清醒,可是眼前屏幕上所記錄的一切,真的匪夷所思。想來想去,我和李老一樣,無法做出確鑿的判斷。

這一刻,我恍惚了,甚至開始懷疑,這個從方鼎里幽靈一般無聲無息露出來的小男孩,真的是鬼?

這個「小男孩」仰著頭,對著攝像頭望了大概有十秒,然後慢慢的縮回身子。這個時間拿捏的相當好,背對著方鼎的巡檢人員恰好在此刻回過身,但「小男孩」已經縮到鼎里,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迹。

監控錄像把這些記錄下來的同時,監控室的監控人員已經有所察覺,馬上通報,館裡隨後就派人趕到二號庫。

從發現監控中的異常,到人員趕到二號地下庫,中間只有七分鐘時間。但就在這七分鐘時間裡,那個「小男孩」徹底消失,連頭髮也沒留下一根。

然而,「小男孩「雖然無影無蹤,但司母戊鼎上,卻很詭異的顯出了一些從來沒有人見過的符號。那種符號猛然看上去,彷彿是很古老的象形文字,一片連著一片,幾乎布滿了龐大的鼎身,跟司母戊鼎上的銘文混雜在一起。符號如同從大鼎的內部慢慢凸顯出來的一樣,密集但是清晰。

這就更怪了,青銅器很堅硬,在自然條件下保存,器皿最多會在表面產生氧化層,也就是俗稱的銅銹,銅銹跟象形符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所以說,這件事除了用見鬼來形容,再沒有別的合理的解釋。

事情發生的時候,國博的館長正在醫院做手術,李老是副館長,暫時主持處理這件事。因為事情帶著一點讓人說不出來的靈異色彩,所以具體的情況全被壓下來了,沒有傳出去。

「庄正,你很聰明,對這件事,有沒有什麼自己的看法?」

「沒有。」我苦笑著搖搖頭:「除了那些象形符號,就沒有別的線索了,那些符號究竟是什麼,還需要研究,可能不是一天兩天可以解決的。」

「線索,還是有的。」李老想了想,又從電腦里調出了另外一段視頻。

我看了看,這段視頻和剛才那段監控錄像是一樣的,只不過這段視頻經過了放大。看過監控錄像的人都知道,畫面一旦被放大若干倍,那麼影像就會更加模糊不清。

不過怎麼說呢,我做古密碼的破解工作,最起碼的必備素質,就是要有敏銳的觀察力。望著這段被放大的監控錄像,我果然發現了之前沒有發現的一點點蛛絲馬跡。

從鼎里出現的「小男孩」的臉被擴大了很多,看不出來他的具體長相,但我能看到,他的嘴唇在動。

很明顯,「小男孩」的嘴唇雖然在動,但從始至終,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琢磨了一會兒,心裡有一點自己的判斷,我相信,任何事情發生,都會有發生的動機和理由,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事。說實話,我也搞不懂這個「小男孩」,可是缺乏別的線索,現場每一處值得懷疑的地方,都得朝祖墳上深查深挖。

「老師。」我跟李老說:「你看這個,有沒有唇語的可能?」

「庄正,你是我所有教過的學生里,最聰慧的一個,這件事,我要徹查,需要一個得力的助手,最先就想到了你。」李老靠在座椅的靠背上,撫了撫稀疏的頭髮:「我沒看錯你。」

我的猜測和判斷,居然很準確,這段被放大後的監控,李老前後觀看了不止幾十次,當初,他也是抱著試試的心態,請了一個相關的專業人員。

這個專業人員通過慎密的觀察以及經驗,確定了畫面里「小男孩」蠕動的嘴唇,是唇語。

也就是說,「小男孩」出現在視頻里的那短短十秒鐘,看似來去無蹤,實則是留下了一點隱藏的信息,他在說話,只不過現在還無法確定,這話究竟是對誰說的。

「老師,他的唇語能解讀出來嗎?他說了什麼?」

「他說了一句話。」李老望著定格在電腦屏幕上的畫面:「他說,快要來不及了。」

第2章 來自夢中的忠告

快要來不及了?

我和李老對視了一眼,事實上我能看得出,不僅我理解不了這句話,李老同樣理解不了。

視頻里的「小男孩」就出現了十秒鐘,然後徹底蒸發,在現場留下的,只有司母戊鼎上一片一片目前尚未被破解的象形符文,李老想搞這個。這種因為難以理解的反常現象而牽扯出來的課題,肯定不可能大張旗鼓的做常規性發掘和研究,博物館和相關部門都想把事情壓下來,所以,李老的研究是私人行為,也正因為這樣,我才能充當他的助手。

「庄正,我做了這麼多年工作,不敢說博古通今,一些經驗和預感,還是有的。」李老關掉電腦,鄭重其事的對我說:「我預感,這件事,很不簡單,那片出現在司母戊鼎上的象形符文,是不是一種全新的古密碼,我不敢確定,但我相信,即便它不是密碼,也必然是一個信息載體。」

李老的話讓我莫名其妙的產生了一種興奮,還有衝動。要知道,司母戊鼎這種具有代表性的先秦古器被發現了很多年,圍繞大鼎而產生數據資料,幾乎成為了鐵板釘釘的定律,如果真的能從這片詭異般出現的符文里解讀出什麼全新的信息,那麼結果一定是顛覆性的。

我有濃厚的興趣,和李老簡單的聊了聊,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有種感覺,我感覺,司母戊鼎上的符文承載的信息,會很驚人。

也就是說,這尊傳自商代的重鼎,可能一直隱藏著一個秘密,解讀符文,其實就是在挖掘探索這個秘密。

李老帶著我開始著手做這件事,我不是那種學院派的研究人員,有自己獨特的經驗和研究方式,屬於野路子,但李老當初看重的,就是我這種路數。

當我一拿到具體的符文資料時,就感覺不好弄。常規的古密碼,大致就是那麼幾種模板,但司母戊鼎上出現的這些符文,絕對很特殊。這些符文是誰留下的,留下符文時期的周邊環境,時代背景,全部都是未知數,沒有輔助性線索,這些符文就像天書。

其實我們最怕的就是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譬如很有名的伏尼鍥手稿,國外的專家研究了很多年,列印出來的書面論證估計能塞滿一間房,但這些都沒用,因為不知道手稿的撰寫人是誰,不知道撰寫人出於什麼目的留下手稿,也不知道手稿形成的具體年代以及背景,這東西很可能就是一個人信手塗鴉,根據自己的理念首創的加密方式,與其說破解手稿,不如說是猜測撰寫人的思維,鬼才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所以說,我和李老的工作一開始就遇到了瓶頸,寸步難行。我調閱了很多資料,用各種各樣以前經手過的古密碼還有加密模式往上套,卻無濟於事。最開始的幾天,我可以說廢寢忘食的在做事,但做了幾天以後,我意識到這樣不行。

我就儘可能的跟李老進行溝通,商討,起初,李老很熱衷這種溝通,提了很多假設,還有判斷。

然而,大概一個多星期以後,我漸漸覺得他不對勁了。無論是電話里還是面談,李老總有點神不守舍,甚至連說話都顛三倒四。

這種反常引起了我的警覺,通過我對李老的了解,我覺得,他好像對我隱瞞了一些事情。

有的事,李老不願意講,我也沒辦法去逼問,而且司母戊密碼幾乎沒有切入點,我不知道該從哪兒入手。

來北京將近一個月的時候,我還是一無所獲,研究一直都原地踏步,沒有任何進展。我有點急躁,連著熬了幾天,想從已有的資料里查找出些許蛛絲馬跡,可依然是在做無用功,再這麼熬下去,會把身體熬垮。

不過話說回來,我沒打算放棄,把凌亂的資料整理了一下,準備好好休息,等恢復了精神再接著查。

幾天不休不眠,入睡很快,而且睡的很死,連夢都沒做。人睡著的時候,完全沒有時間概念,我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卧室門開合的聲音驚醒了。

我的腦子睡的稀里糊塗,視線也不清晰,但勉強睜開眼睛,我能看到,推開卧室門的是李老。我在北京這邊的住處是李老安排的,是他以前住的老房子。

「老師……」我熬了幾天,身體很疲憊,掙扎著想坐起來。

「庄正,不用起來,你是累了吧。」李老慢慢坐到床邊的椅子上,對我擺了擺手:「我就是來跟你說幾句話。」

透過窗帘,能看到外面的夜色,現在已經是深夜了。李老這個人,上了年紀,加上性格使然,為人內斂,要是沒有什麼很急的事,他不會這個時候跑到我這兒來。

「庄正……」李老坐了兩分鐘,一直低著頭在考慮,他欲言又止,可能有什麼話想說,但出於某種原因,又不想說出來,就那麼猶豫了許久,他才抬起頭:「現在,我可以確定的告訴你,司母戊鼎上的那些不明符文,的確是一串密碼。」

李老這一抬頭,我頓時有點吃驚,我跟他最多也就一個星期沒有見面,但這短短一個星期的時間,李老好像又老了十歲,滿臉的皺紋密密麻麻,本來就很稀疏的頭髮幾乎掉光了,他的眼圈是黑的,估計跟我一樣,已經好幾天沒有睡好。

「你是我的學生,我不瞞你,司母戊密碼,我解讀了一點。」

這句話一下子把我心頭的些許驚訝給沖淡了,姜還是老的辣,這麼多天我束手無策,研究停滯,到底李老的見識和經驗比我豐富,在輔助性線索完全斷絕的情況下,竟然真的就把司母戊密碼解讀了一部分。

「老師,司母戊密碼,到底承載了什麼樣的信息?」

「我不能說……」李老的表情突然就變了,五官很誇張的在臉龐上擠成了一團,說不清楚是在哭,還是在笑。

像是哭,又像是笑,整張臉彷彿變成了一張讓人琢磨不透的鬼臉。

深更半夜,突然看到一個很熟悉的人流露出這樣的表情,那種感覺,真的有點令人毛骨悚然。

「我不能說,一個字也不能說……」李老的嘴角抽搐了幾下:「你知道那尊鼎,是什麼東西嗎?司母戊密碼,是不能解讀的,一旦密碼被解讀,產生的後果……這些,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真的說不清楚,李老跟我說這些話的目的,他雖然沒有說透,但我能分辨的出,司母戊密碼所隱藏的秘密和我之前猜想的一樣,了不得。

「庄正,把這件事忘了吧,忘的乾乾淨淨……」李老可能不想再沿著這個話題說下去,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步一步的踱到窗邊,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我聽:「司母戊密碼被解讀出來,產生的後果我承擔不了,你承擔不了,誰都承擔不了……庄正,記住我的話,把密碼,忘掉……」

我的腦子依然沒有從那種驚醒的昏沉里恢復過來,可李老的話,我聽的一清二楚,他一定是從密碼里解讀到了些許很駭人的信息,所以被嚇的不敢再繼續下去了。

司母戊密碼,隱藏了什麼樣的信息?會讓李老產生這麼深的恐懼?

唰……

就在我糊裡糊塗努力猜測的時候,李老伸手拉開了窗帘後的窗戶,這個季節的北京深夜,還有涼意,一陣風順著窗戶吹進來,刺骨的冷。

「庄正,謹記我的忠告……」李老吸了口氣,稀疏花白的頭髮隨著湧進窗戶的風上下飄動著,他好像很不放心,回過頭,靜靜看了我一眼:「永遠不要嘗試去追查,那尊鼎是什麼,更不要去追查,司母戊密碼的含意,謹記,謹記……」

「老師!」聽著李老的話,再看著他此刻的表情和動作,我心裡猛然產生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但是我的話還沒有完全說出來,李老又露出那種很怪異的似哭似笑的表情,幾乎沒有任何遲滯,一頭就從大開的窗戶間栽了下去。

「李老!」我心裡一驚,就想翻身從床上爬下來。

身子這麼一折騰,我隨即就徹底驚醒過來,睜開眼睛的同一時間,混沌的腦子馬上清醒了。

我的頭上都是冷汗,心在砰砰的狂跳,但我的視線清晰而且真切,我看到卧室的門窗都是緊閉的。

看到這些,我一直緊繃著的神經才慢慢鬆弛,一場夢,幸好只是一場夢。

神經一鬆弛下來,思維也恢復了敏捷,儘管是場噩夢,卻隱然讓我不安。李老在夢裡跟我說的話,猶在耳邊。

司母戊鼎,司母戊密碼……我甚至開始懷疑,那串司母戊密碼,會否真和李老在夢裡的遺言一樣,隱含著讓人戰慄的恐怖信息。

嗡……

手機的震動打斷了我的思路,抓起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是李老家裡的座機。

前腳剛做了這個夢,緊跟著,李老就打來電話,我也不及考慮那麼多,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是李老的老伴打來的,剛一接通,她就在電話那邊忍不住哭出了聲。

「庄正……老李……老李他跳樓了……」

第3章 關鍵提示

半夜打來的電話猶如晴天霹靂,一下子把我劈暈了。我的大腦暫時接受不了這個消息,拿著手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之前那個夢,還在腦海里回蕩,我根本弄不明白,但我有預感,噩夢成真,絕對是一個非常非常不妙的徵兆。

「阿姨,你不要急,我馬上過去。」我回過神,李老只有一個女兒,十年前就嫁到了新加坡,平時很少回國,家裡沒有其他人,這個事情,我得善後。

我以最快速度趕到李老的家,李老的老伴是那種標準的家庭婦女,遇見大事就完全亂了陣腳,只給我打了個電話,然後不知所措,站在樓下不停的哭。當我走到樓下的時候,就聞到一股隨著夜風飄來的血腥味。

李老仰面躺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他住七樓,是從卧室陽台的窗子直接跳下來的,二十多米的距離,整個人就像一塊膠泥,摔的支離破碎。李老的後腦殼完全崩裂,血跡在身體周圍慢慢流淌成一個猩紅刺目的圓。

他平時戴著的那副眼鏡兒,不知道甩丟到什麼地方,李老的眼睛徹底空洞了,眼珠定格在眼眶裡。

看到這一切,我的心好像被一柄無形的刀子猛捅了一刀。當初我在北京學習,三年里大部分時間都吃住在李老家,那種感覺,已經超越了普通的師生情誼。

我很難受,但事情已經發生,不想接受,還是要接受。

我定定神,過去扶著阿姨,本來想簡短的問問情況,但她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這種事情我沒辦法獨自處理,想了想,最終還是報了警。

相關的人員很快就趕到現場,詢問情況,做筆錄,收殮屍體。李老的老伴顯然受了強烈的刺激,做筆錄的人詢問了很久。

李老的屍體無法像其他普通的死者一樣抬走,是用黑色的屍袋給「兜」起來的。我默默的注視著,心裡依然難過,而且,這種難過背後,還有無法形容的疑惑。

我總覺得,李老死的太蹊蹺。

當李老的屍體被屍袋兜進去的時候,我的腦袋嗡的脹大了一圈,因為恍惚中,我好像看到李老那雙已經定格在眼眶裡的眼球,似乎詭異的轉動了一下,朝我「望」了一眼。

所有情緒頓時被衝擊的無影無蹤,我來不及再去仔細的分辨,屍袋的拉鏈被完全拉上了,隨即,屍袋被裝上車。我甚至判斷不出,剛才的一幕,是自己的錯覺,或是其它。

這件突如其來的慘事徹底打亂了原來的計劃,李老在領域內,屬於大咖級的專家,同事和學生很多,又擁有體制內的官方職務,所以,真正的死因被隱瞞了。

人一死,老家那邊的親朋好友又來了一堆,追悼會籌備了好幾天。我跑前跑後的忙到追悼會結束,疲憊不堪。李老的女兒恰好又在國外動手術,短時間內回不來,李老的老伴精神始終不好,每天恍恍惚惚,家裡離不開人,我只能負責照顧。

等到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都忙完,我亂糟糟的腦子才稍稍恢復平靜。這件事情,如果幹脆不想也就算了,但只要靜下心琢磨,越想我就越覺得不對,我依然堅信我自己的準則,任何事,只要發生了,就會有動機和原因。

在我看來,一些問題不用去追索,李老死亡背後的蹊蹺,多半是在司母戊密碼上。

我開始整理李老的部分遺物,他在家裡有一個書房,同時還是辦公室,跟著李老這麼久,對他的習慣,我還是很清楚的。

在李老身亡前一段時間,他所有的精力估計都放在司母戊密碼上面,書面資料搜集了很多。這些書面資料在圖書館能查到,我著重整理的,是李老親筆的手稿。李老有個習慣,遇到某些攻堅課題,一時半會搞不定的時候,他會隨時帶著一個筆記本,腦子裡突然想到什麼,馬上就記下來,這些手稿很雜亂,卻是第一手資料。

果不其然,在書房凌亂的資料之間,我翻找到了一本仔細裝訂起來的稿紙,稿紙上全部都是李老的筆跡。

這是李老著手研究司母戊密碼所書寫的手稿。

我馬上開始認真的翻閱瀏覽,手稿上有很多圍繞司母戊鼎周邊的資料,還有李老個人的猜測,引用的旁證,但這些東西對解讀司母戊密碼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

我繼續看,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閱讀的,因為怕遺漏什麼重要的細節。我用了一天時間,把手稿仔細的看了一半。

事實上,我和李老一樣,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是我的潛意識裡,對李老身亡之前我自己所做的那個夢,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相信。夢和現實無法划上等號,可這一次,我相信那個夢不可能無緣無故,我相信,李老或許真的解讀了一部分司母戊密碼。

解讀,可能是造成李老死亡的真正原因。儘管我還記得李老在夢裡的警告,而且我能感覺出,這件事必然帶著一定的危險性,然而在我心裡,司母戊密碼隱含的信息,像一塊磁鐵,緊緊吸引著我。

第二天,我繼續翻閱李老的手稿,但越翻越感覺失望,手稿里的內容缺乏新意,而且沒有記錄任何具體解讀的部分,我一頁一頁的翻,快要翻到手稿的尾部,心裡就開始懷疑,我懷疑真正關鍵的環節,李老沒有記錄下來,那些關鍵問題,都藏在他腦子裡。

我嘆了口氣,對剩下那幾頁手稿,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但手稿快看完了,我不想半途而廢,一邊信手翻著,一邊在想,李老不留下任何實質性的線索,可能就是怕我沿著這條線繼續查下去。

漸漸的,手稿被我翻到最後一頁,本來,我已經完全放棄了在其中找到關鍵線索的念頭,然而在翻開最後一頁手稿的時候,稿紙上的一行字,就好像一根針,猛扎了我一下,讓我頓時睜大了眼睛。

最後一頁手稿上的字跡,就那麼一行。

「庄正,你不覺得,從司母戊鼎里出現的小男孩,有點眼熟嗎?」

就這麼短短的一句話,讓我心裡掀起了波瀾。我困惑,而且驚訝,因為我能看得出,這行字,不是李老的筆跡。書寫字跡用的是宋體,工整的幾乎和電腦上打出來的字一樣,通過字跡,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誰留下了這行字。

這句話,無疑是整本手稿里最值得注意的線索,但這條線索,不是李老留的。我的思維不由自主的飛速運轉,一邊回想著曾經看過的監控錄像,一邊猜測,是什麼人在手稿上留下了這條線索。

本來,李老邀請我參與這次解讀工作,事情本身跟我沒有太大關係,李老去世,解讀工作肯定中斷,我也要回歸自己的生活。但就是手稿最後這句話,讓我突然意識到,這件事,真的和我沒有什麼關係?

司母戊鼎,小男孩……

我打開書桌上的電腦,從裡面調出那段被放大的監控錄像。和我之前觀看監控時的情況一樣,錄像被放大了那麼多,畫面里的小男孩兒的臉龐,已經相當模糊,只能隱約看到他的嘴唇在動,但無法分辨出具體的五官和長相。

手稿上的話,分明是留給我看的,這句話在提示我,從司母戊鼎里出現的「小男孩」,我認識,即便不認識,肯定也見過。

我開始搜腸刮肚的想,把腦海里所有塵封的記憶全部努力回想著,試圖回憶這個在司母戊鼎里出現的「小男孩」,是否存在於自己的記憶中。

第4章 異常

我這個年紀,正是思維最清晰敏捷的時候,我想了很久,幾乎把從記事開始就有印象的人全部回憶了一遍,但是,我回想不起那個「小男孩」,連一絲一毫的印象也不存在。

這個小男孩兒,是誰?到底是誰?

手稿最後一頁的這句提示,如同一場瘟疫,在心裡蔓延發作,越來越讓我不安,猜忌。說實話,前幾天在料理李老後事的時候,我就有過打算,李老一死,司母戊密碼這件事,我不打算再搞下去了,但就是這麼一句提示,讓我的打算開始動搖。

我感覺,我必須要查,就算不能把司母戊密碼完整的解讀出來,至少我也得知道,李老為什麼會突然自殺身亡。

我又在李老家裡呆了幾天,李老的老伴的情緒,好歹算是穩定了一些,緊跟著,李老的女兒也拖著病體回國,我收拾了一點東西,回到原來的住處。

這一次,我擴大了查找的範圍,之前悶頭做事,工作重心全部都圍繞司母戊密碼展開,重新著手以後,我通過以前在北京學習時認識的一些人,打聽事件發生前後的具體情況。但國博地下庫房是重地,一般人接觸不到,問了幾個李老過去的學生,沒打聽到什麼。我又找了李老生前工作時館裡給配的司機,據他說,在這個事情發生之前,沒有任何徵兆。

沒辦法,我只能又回到原來的研究範圍內。其實,我知道,要是一直耗在這串密碼上面,估計短時間內不會有收穫。這串密碼,很有點詭異,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特徵,商代的文獻資料,大多是甲骨文,文字性的傳承,就算不是規制的甲骨文,最起碼要以甲骨文為藍本,但司母戊密碼和甲骨文完全就是兩碼事,我再怎麼想,也無法把兩者聯繫起來。又在這邊住了大概一個星期,我開始考慮後路了,不能一直都呆在這裡,我考慮,把相關的資料帶上,回家以後慢慢的研究,因為搞了這麼久,我知道這件事不是三兩天就能研究出什麼結果的,需要做長期準備。

我訂好了回程的票,又在臨時住處收拾妥當,從來北京到現在,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我就打算好好的休息兩天,恢復一下精神。

晚上十點多鐘,我弄了點吃的,剛吃兩口,屋子裡突然停電,黑燈瞎火的一片,我不知道是整個小區都斷電,還是屋裡跳閘了,但是電路就中斷了幾秒鐘,沒等我站起身,屋子裡的燈又重新亮了起來。

最開始,我沒什麼反應,繼續吃飯,但是吃著吃著,我不由自主的停下手裡的筷子,心裡產生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我這個人當初能被李老看重,其實並不是我比別人在專業內有更多的經驗和見識,我在這方面的特長,是判斷,也可以說,是感覺。

我的感覺有時候非常的靈敏,而且獨到。譬如說搞某個課題研究,我琢磨一陣子,就會提出屬於自己的判斷,這種判斷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根據,完全出於感覺,感覺事情應該是這樣子的。本來,這種判斷很不靠譜,嚴謹點的人不會拿這樣的判斷來作為研究依據,可是很奇怪,我的感覺一向非常准,用我的判斷朝課題上套,十次有九次都能得出正確的推論。

感覺不是時時都有的,和靈感一樣,說不準什麼時候就突然蹦出來的。

然而此刻,我又產生了這種感覺,這種感覺讓我的頭皮隱隱發麻,顧不上再吃剩下的飯菜,神經慢慢繃緊。

我感覺,這間屋子裡,好像多了一個「人」。

我什麼都看不見,心裡的驚悚完全出於感覺。如果放到別的人身上,估計會認為自己神經質,可是我相信我的感覺。

深更半夜,寂靜的房間里突然多了一個人,更要命的是,自己偏偏看不到對方,這樣的狀況讓我心裡很沒底,我的手微微有點發抖,一邊慢慢朝四周望去,一邊放下手裡的筷子,抓起一把水果刀。

我從客廳開始找,找這個突然多出來的「人」,可是感覺和實際情況是不同的,實際情況一發生,憑眼睛就能看得到,感覺畢竟虛無,要靠很多東西去驗證。我慢慢的找了一圈,幾乎把幾間卧室連同衛生間廚房都看了一遍,什麼都沒有。

等我從衛生間走出來,就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神經質了,唯物主義者堅信的就是違背自然科學的現象不可能存在,也不可能發生,僅僅憑著心裡的一絲念頭下結論,有點武斷。

或許是自己感覺錯了?又或許是自己想多了?

我重新坐會原位,一番查找,什麼也沒發現,我緊繃的神經開始放鬆。但就在我坐下來的同一時間,剛剛放鬆的情緒頓時暴漲到極點,一種連自己想否認都否認不了的感覺,如同狂風暴雨一般,來勢洶湧。

感覺強烈到無法控制,感覺告訴我,我沒有想多,這間屋子,除了我以外,絕對多了一個「人」。

我的眼睛慢慢望向對面的沙發,沙發是空的,來自心底的預感越來越猛,那個多出來的「人」,就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無聲無息的注視著我。

他就在對面的沙發上。

我如坐針氈,儘管眼前是一片虛無的空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好像能察覺到對方眼睛裡犀利的目光。

這一下真的坐不住了,我手裡攥著水果刀,掌心全是汗水,站起身繞過面前的茶几,逼近了對面的沙發。無論到什麼時候,我都不可能坐著等死。

但我連這個突然多出來的「人」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我站到距離沙發還有兩步遠的地方,手一直在微微發抖。這可能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怪異的一件事,眼睛看不到,腦子裡卻能想像這個「人」坐在沙發上,看著我,還有我手裡的刀子,輕輕咧嘴笑了笑。

「你……是誰……」我真的害怕了,我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堅信此刻的感覺。

這個突然多出來的「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它既然出現,就有目的。

除了來自心底深處的恐懼,我還感覺到了危險,致命的危險,我不會等死,但是面對一個連看都看不到的「人」,我沒有反抗和反擊的能力。我站在原地,緊張的思考了幾秒鐘,心裡冒出一個念頭,跑。

不管怎麼說,先跑,此時此刻,這個空曠又寂靜的房間就好像充斥著濃濃的鬼氣,一刻都呆不下去了,我開始慢慢的後退,離那個沙發越來越遠,一直退到屋門邊。

我豐富的想像力又開始拚命的腦補,那個坐在沙發上的「人」無動於衷的看著我,連動都沒有動,它似乎只是不屑於跟我動手。

我猛然拉開房門,閃身鑽了出去,隨手哐當一聲把房門關死。站在房間外面的樓道里,我大口喘著氣,轉身就要下樓。

但就這麼一轉身,我本來就跳動的很劇烈的心臟差一點蹦出嗓子眼。關上房門的動靜很大,樓道里的聲控燈亮了,我轉身的一刻,一眼看見李老的老伴蹲在對面的牆角處。

「阿姨?」我真的無法形容現在的心情了,李老的老伴很瘦,此刻,她整個人像是縮成了一團,使勁的擠在牆角處,那樣子,彷彿恨不得一頭鑽到牆壁的縫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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