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覓奇葩 陶都賞印信——漫話宜興紫砂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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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富貴土中藏，龍窯百鍛鍍紫裝；江山一脈入印信，留贈君子肆意賞。」這首小詩讚賞的就是紫苑奇葩——紫砂印章。宜興紫砂系由五色紫砂礦石提煉而成的陶土，在大眾的認識中，通常只被視作營造茶具茶壺的得天獨厚之珍材。而它長久以來，還被鐫刻成各式各樣印章的歷史，為文人雅士所鍾愛賞玩的文房清供另一面，卻並不為廣大的紫砂愛好者所普遍知曉。近期，筆者有幸深入宜興蜀山，訪得紫砂治印高手沈微光老師，治得「老神在在」紫砂閑章一枚甚為屬意。這枚紫砂印章，體態端正舒泰，更有二次煅燒深褐變色綿延其上，真所謂豪朗中透舒雅，蜿蜒間添清秀。置於書房當之無愧茶寵文玩，用作印信凸顯謙君之風，果然是一枚薪火相傳下別有韻味滲其中的好印章。
（由宜興紫砂印章篆刻名家張微光先生，為筆者治印的「老神在在」閑章一枚）
(上海博物館藏明代顧聽紫砂「卜遠私印」)
一.歷史悠久的紫砂印章傳承
中國璽印文化歷史悠久、博大精深。從印史學角度追本溯源，陶印本為印之鼻祖。早在新石器時代，陶器製作過程中出現的陶拍，面有紋樣圖案，就具備了印面、印台、印鈕三要素和璽印的初始功能「印記」。所以說，陶印是印璽的早期形態，是歷史最久遠的印章。而紫砂印章正是這種璽印藝術的最好傳承形態之一。
眾所周知，宜興紫砂的興盛發展期在明朝中葉。與此同時，明朝中葉又是中國篆刻史上的一大變革期。紫砂的發展和篆刻的變革幾乎發生在同一歷史時期，這兩者之間產生的聯繫也就在了必然之中。清人吳梅鼎曾在《陽羨茗壺賦》中盛讚「五色土」曰：「若夫泥色之變，乍陰乍陽。……如鐵，如石，胡玉，胡金」，就是把紫砂其色不艷不俗，沉著古雅，樸素自然特性，視作章料一般看待的。宜興陶瓷博物館扁翁先生說：「也許有紫砂開始，就有人刻制紫砂印。」（《紫砂陶刻的語言》刊《江蘇陶藝》第19期）而實際上明清兩代，不少金石書畫家除了在石章上進行創作之外，亦對別具風韻的紫砂陶印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有實物可證的就有顧聽、陳曼生、楊寶鏞等。特別是由陳曼生等人興發的在紫砂壺上題詠鐫刻的儒雅之風，當可視作紫砂印章產生的淵源和前奏。由於種種原因，明朝時期的紫砂印章能留存至今的已是甚少，現藏上海博物館的「卜遠私印」和另一枚「真古君顧長工」印則是僅見的兩枚明末蘇州地區篆刻家、古文字學家顧聽紫砂印存世名作。長期從事紫砂研究的郭若愚先生曾專門撰寫過《漫談紫砂印章》（《江蘇陶藝》2005年第4期）一文，他對傳世的、有關著作著錄的、親眼所見的和自己所藏的幾方紫砂印章都一一進行了考證，並對印人生平進行評述。作為研究紫砂印章的一篇極為珍貴的資料，文中郭愚若談到曾在收藏家張石園那裡，見到清代紫砂藝人楊彭年，為陳曼生製做的三枚紫砂印，都是一寸見方白文，鐫刻著陳曼生的姓名，工序為楊制坯，陳篆刻，最後由楊再次煅燒而成，則是關於紫砂印章的又一段重要信史。
紫砂印章在近現代的使用，較明清更為普遍許多。近代書畫大師徐悲鴻，特別喜用紫砂陶印，他的同鄉契友金石家潘稚亮擅制紫砂印，一生竟為大師治印多達四十餘方，被印壇傳為佳話。潘稚亮還為中國紫砂工藝泰斗級人物王寅春鐫刻方章「王寅春」款一枚，王寅春愛如至寶，一直沿用逝世為止。而在民間，紫砂印章則使用更為普遍，朱力先生主編出版的《近現代名家篆刻》，其中就收錄有紫砂橋鈕長方「劉」字花押印一枚（第482頁）。
及至現在，宜興紫砂界紫砂印章製作更是匠人輩出，高手如雲。中國文聯執行副主席尹瘦石先生為「長期研究紫砂印章篆刻，成就頗豐」的南京農業環境科學與工程系主任宗良綱教授的紫砂印章題寫「紫玉金砂」予以表彰。著名書法篆刻家仲貞子稱讚紫砂印章「紫砂天地，秦漢遺風」。83歲高齡的林散之入室弟子，著名詩人，書畫家單人耘先生題詩：「誰向荊溪剜紫砂，鏗如銅板與鐵琶。鑄熔漢印封泥意，勝卻持壺細品茶」，「非秦非漢融秦漢，非石非銅勝石銅。紫砂制印自君始，富庶宜興又一宗」，稱讚宜興紫砂印章藝術領域取得的成就。宜興陶瓷博物館的許亦華（扁翁）先生二十多年來也刻了上百方紫砂印章。著名紫砂收藏家唐雲先生也收藏了多枚紫砂印。在近年來宜興舉辦的數次紫苑新人新作展評上，許亦華、查元康、孫鼎朴、沈微光、鮑復興等常有紫砂印章參展，有的還得了新人新作獎。有的竟刻了千餘枚紫砂印，出了數本紫砂印作品集並專門舉辦過紫砂印章展。在中國陶都網三周年慶典所設的五站活動中，第二站紫砂刻印活動就吸引了一大批來自全國各地的愛好者。目前收藏和使用紫砂印名人很多，就我所知他們中就有孫家正、張思卿、吳冠中、廖靜文、徐慶平、莫言、呂堯臣，呂俊傑，譚泉海，鮑志強，毛國強，王小丫，劉芳菲等等。
二、令人稱奇的紫砂印章材質
印章是中國歷史文化藝術的特殊載體，有著幾千年的歷史傳承，其中凝聚著博大精深的冶煉鑄造藝術、雕刻藝術、書法藝術等多項工藝內涵。而兼具陶藝作品的紫砂印章本身又有著特殊的吳地文化屬性，它不僅在於作品本身的藝術價值，更承載著地域文化特質，其人文價值源遠流長。它或在色彩瑰麗、雍容華貴上有所不如，但其形其色清新樸素、不艷不俗、沉著古雅、樸素自然、「不務妍媚而朴雅堅栗」，更具文人的高雅氣質，恰產生著與名貴印石完全不同的審美情趣
一枚好印章的基礎首要的還看章料材質，在中國歷史上青銅金銀、玉石田黃、壽山青田、昌化巴林、象牙犀骨源遠流長。而紫砂章料與幾千年傳統章料相比，雖為只有500多年歷史的後起之秀，但其材質擁有的優良品質同樣令人為之嘖嘖稱奇。沈微光以自己的親身實踐向筆者介紹，紫砂章料有著無可比擬七大特性。一是經過煅燒質地比石頭還硬；二是永久不會開裂，哪怕是到了石頭都會開裂的零下50度；三是紫砂印極具滄桑感，擁有古樸原始的紋理感，似自然山水；四是盤玩愈久包漿愈美，光澤實非一般石料所能替代；五是工藝感獨特，可塑性強，形狀尺寸自由；六是生坯篆刻無法修改，一氣呵成效果天成；七是純手工工藝，一旦機械介入，則武功自廢……
在沈微光先生的紫砂印章工作室，筆者見識了不同泥料的紫砂印章製作。段泥印坯系使用灰白色紫砂泥料製作而成。該類泥質砂性較大，顆粒結構較松，硬度略低，走刀時容易產生崩裂，適宜進行較大印面的白文創作。燒制後的印章呈現淡黃色，周體潔凈，光澤內斂；紅泥印坯是使用類似於硃砂的紅色泥料製作。泥質砂性適中，適宜刻制白文及粗朱文印章。燒制後的印章呈現暗硃紅色，色澤穩重，具有珠光寶氣之感；紫泥印坯由深紫色泥料製作。泥質細膩，顆粒結構緊密，泥性易於受刀，較適宜刻制細朱文印章。燒制後的印章呈現深紫色，顏色深沉厚重，時有紫光泛出；絞泥印坯則用多種泥料絞合製成，兩種以上不同品種或不同顏色紫砂泥料，經燒制後表面能夠形成類似於天然大理石花紋和木紋的紋路。不同品種、不同顏色的紫砂既相互絞合又紋理清晰地呈現在印章上，色彩對比強烈，花紋變化莫測，具有極高的藝術欣賞價值。由於多種泥質絞合在一起，篆刻的難度也就相應地大大增加了。
一枚上好的紫砂印章，應該集造型藝術、篆刻藝術及裝飾藝術於一身。紫砂印章同樣也有印鈕的設計創作。縱觀宜興現代紫砂印章創作走向，通常都有篆刻者根據自己及印信使用者的喜好和理念，在創作中採用瓦鈕、獸鈕、生肖鈕、平口鈕、穿孔鈕等多種裝飾方式予以表現。
三、任重道遠的紫砂印章創新
紫砂印章因其章料的地域性，有著不同於一般的石質印章取材於全國各地，製作唾手可得的難度；因其的工藝的獨特性，有著不同於一般的石質印章無需煅燒，製作工序簡單的難度。篆刻家必須直接參与印材的創作，僅此一條，也就大大限制了其藝術的創作空間；紫砂印章在燒制過程中產生的收縮和窯變，大大增加了藝術創作的不確定性，也極大地限制了其普及的深度和廣度。一方面過程充滿神奇感和誘惑，深受文人墨客和篆刻家們的喜愛；另一方面，體量太小、成本畸高、人才奇缺、小眾收藏。紫砂印章推陳出新可謂任重道遠。
為擺脫目前的困境，宜興篆刻家沈微光等一批有識之士正在大力推廣紫砂印章的工藝和營銷創新，綜合地說來，方法主要有三
一是生刻熟刻並軌。傳統的紫砂印章創作，一直是採取生刻的方法。所謂生刻就是指在由創作者紫砂印坯上直接進行篆刻，然後待印坯乾燥後，再行二次煅燒。由於泥坯保持有一定的柔軟性，線條不會因為刻刀的衝擊而產生崩裂。因而此種方法可有效地防止線條斷裂，降低廢品率。然而問題是此種方法只適用於有條件的創作，極大地限制了紫砂印章藝術的推廣普及。現在宜興新一代推出的熟刻工藝，是指先將印章泥坯素燒一遍，然後再進行篆刻。這樣可增強泥坯的硬度，不但更加便於郵寄運輸，使之更便於受刀。宜興匠人從提供印章成品，變成提供印章成品與半成品並舉，從而有效地打破了地域限制，為廣大藝術愛好者提供了藝術嘗試和創作的機會。
二是坐商與電商並舉。紫砂印章是一個具有巨大創作潛力和發展空間的藝術領域，以前之所以沒有很好地推廣開來，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紫砂印坯的來源問題沒有得到有效解決，這嚴重影響到了紫砂印章藝術的創作和發展。如何充分利用現代物流系統，建立有效的紫砂印章的印坯供應、燒制、交流、保障以及藝術展示的服務體系和運作平台，有效調動和激發篆刻家們對紫砂印章藝術的創作積極性，這是目前發展紫砂印章藝術亟待解決的問題。加之紫砂印章無論是生刻還是熟刻，篆刻好的都需要再次進二次煅燒，最終在攝氏1200度的高溫下形成完美的紫砂印章。由於這一系列特性的存在，紫砂印章在前幾年還只能「足不出戶」，從業者、藝術家是名副其實等客上門的「坐商」，信息需求都在小範圍中流通，心儀的客戶不是親自上門定製，最好的願望也不能付諸實現。這幾年隨著網路經濟的快速發展，快遞物流的四通八達，宜興的一批紫砂印章從業者、藝術家既保持者傳統的等客上門，量身定做的「慣例」，又廣通博聯做起了「電商」，網上打樣、網上選坯、網上定款、網上成交、網路包郵，從而大大加快了紫砂印章的不及推廣力度，紫砂印章為新一代的文玩新寵已漸成氣候。
三是印風與印文並重。從總體上講，紫砂印章對印風印文選用應該沒有任何限制，然而因為它的材質特性，故而其藝術形式和風格還是有著獨特的秉性。由於紫砂印章具有砂質、窯變、收縮等特性，因此，在印風的選擇上，宜興紫砂印章從業者、藝術家從過去的拘泥傳統，轉而傾向於更適宜於表現寫意風格的印章藝術，對於工整一路的印章風格則表現兼收並蓄的吸收；在印文的選擇上更傾向於表現白文印章，而對於細朱方一路的印文篆刻也有大膽拓展。儘可能的與時俱進，滿足智者見智，仁者見仁的文化要求。
先秦至今，印章變化異彩紛呈；從傳國玉璽到紫砂印章，其承載的文化內涵愈發濃厚。一枚充滿吳地韻味的的紫砂印章它寄託的不僅是精神追求，更是充溢著的高雅品味。衷心祝願紫苑奇葩陶都印信歷久彌香，譽滿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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